严明波将车窗都打开，凉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他的车速又开得奇快，月筠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你想先把我冻死。”

        “冻死也比看着你去送死好。”严明波气鼓鼓地说道。

        “你绑得我难受，先把领带松开。”

        “那你先保证不会再强行要回去。”

        月筠轻轻叹一口气：“你说的没有错，我即便是到了秦公馆也是于事无补的，我们另外托人托关系再想办法。”苏州的家里要先瞒着，厂子里的工人面前也要瞒着，既然都不能乱，那么只有先靠她自己了。

        严明波刹车下来，给她打开绳结，刚才气势汹汹之下，系得过紧，一时之间居然都解不开，月筠被扯得手腕痛，连声喊：“你别心急，否则越拉越紧。”他已经绕到后备箱，找出剪子来，将一条领带剪得粉碎。

        月筠揉揉腕子，肋得红肿一片：“你下手还真狠。”严明波斜眼看她一眼，不做声，坐回到驾驶座，她跟着坐到旁边，总算是冷静下来，从随身的拎包中取出粉盒，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狼狈：“眼睛都是肿的，等下怎么见人。”

        “刷粉，多刷几次。”严明波没好气地回答她。

        “我想先去一下巡捕房。”月筠听从他的话，粉扑在脸上一通拍，将憔悴的神态统统掩去，“虽然不一定能够问出个所以然，我却想要先试试看。”

        “我只负责做车夫。”

        “明波，谢谢你。”

        “不必。”

        “会不会耽误你的进度。”

        “那还不至于。”严明波抽眼多看她一眼，“再补点胭脂，气色看起来好点，不能哭丧着脸去打听。”

        等到下车的时候，月筠又恢复成那个落落大方的标致女郎，窄肩纤腰，走路的样子特别有韵味，她往车窗上一依，轻声道：“我进去见见那个副督察。”

        严明波抬起手看手表，“二十分钟，你要是不出来，我就进去。”

        “那个洋鬼子，我还能应付的。”月筠的脸上虽然笑着，一只手却悄悄地握紧，从这一刻起，她要打足十二分的精神应付，那些她已经向放下的吃饭本事，要重新拾回来，从这一刻起，她就当做自己在演一部这辈子最关键的电影，成功与否在此一搏。

        月筠走进巡捕房，一路都没有人拦着她，很是顺利地走到走廊最末的那间办公室，却发现里面搬空了，罗伯特先生不在这里。

        “白小姐？”有人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月筠转身去看，原来是熟人：“李探长，真巧，又遇到了。”

        “白小姐是找罗伯特先生吗？”

        “正好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故人。”月筠不想在这人面前多说，总觉得他有种市侩的聪明，尽管是不相信她的话，还是笑着点点头，“罗伯特先生不在吗？”

        “在的，罗伯特先生现在是正督察了，换了办公室，白小姐请跟我过来，罗伯特先生还不时说起白小姐，上次没有请吃饭，深表遗憾的。”他走到门前，轻敲两下，“罗伯特先生，白小姐特意过来看你。”

        门很快打开，迎接她的是罗伯特那种特有的热情，恨不得张开手臂和她来个贴身拥抱似的：“欢迎欢迎，我前几天还说白小姐欠我一顿饭局，真是上帝听到我的呼唤，才把天使送到我身边来的。”

        李探长很会做人，退出去的时候，还记得给他们带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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