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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弦月头靠在兰裔轩的怀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风从耳畔吹过,那呼呼的声响清晰可闻,还有那沉稳强健的心跳声,砰砰砰的,那般的鲜活,连带的她的心也跟着他的节奏一下下规律的跳动。

  兰裔轩揽着弦月,穿过最为繁华的街道,今天是兰国的世子迎娶凤国王上的好日子,一大清早,兰城家家户户都跑到大街上去看热闹,郊区的道路上,来往几乎看不到人影。

  兰裔轩策马穿过街道,最后在一个小山谷中停下,弦月睁开眼睛,入眼是苍翠的树木,上面由五颜六色的鲜花点缀着,漫山遍野的都是,看的人心情大好,正中是一条小溪,河水并不是很深,而弦月现在所处的位置便是在山谷的顶端,只一眼,脚下的美景尽收眼底,而另外一边,一栋栋房子,像是连绵起伏的山峦,那行走着的人群,被无限制的放下,只一个手掌,整个兰城似乎都在自己的掌心。

  弦月从兰裔轩的怀抱离开,直接下马,向前走了几步,兰裔轩也跟着跳下马背,跟在她的身后,而那高大的白马则随便找了个地方,啃食这地上苍翠的青草。

  “身为凤国的王,初来兰国,就携着世子逃婚,冒冒失失的,是不是太失礼了?”

  弦月转过身,噗哧笑出了声,这张脸,近在咫尺,张张合合的唇,空濛的眸光闪烁,伸手,兰裔轩的身子向后倾斜,退了两步,弦月跟着上去,手放在他额头的位置,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部都是冷汗,原来,真的就有那么激动紧张。

  “兰公子,虽然有些时候你说话很刻薄,笑起来很假,不过呢,能看到活蹦乱跳的你,感觉真好。”

  她笑的真诚,心里却有些埋怨的,自回到凤国之后,她就经常在想,再见到兰裔轩时,会是什么场景,他会不会记得她在他昏迷时的照顾还有她说过的那些话,然后说一大堆潸然泪下的话,或者用很欠揍的笑容和你欠扁的口吻说一些很自恋的话,或者激动的拥抱住自己,这些她都有想过,可眼前的这个人,站在自己的跟前,如此的平静,他矢口不提以往的任何事情,也不问她这段时间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想他。

  弦月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矫情,那些话,想来与兰公子的风格实在是相差甚远,但是回来兰国这么久,一点消息也不给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高兴,我乐意,兰公子,我现在可是凤女,还是凤国得凤国百姓拥戴的王,你父王不敢真的就把我当成他其他的儿媳妇,严厉训斥,就算是他有那个胆,就让他说好了,我当没听到。”

  弦月挑了挑眉,一脸得意。

  兰裔轩站在距离她不足一米的距离,看着她如花般的笑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的守护着,她说的每一句话,虽然不能回应她说的那些话,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直到现在,他都还放在心上。

  她说,兰公子,你现在这个模样真的是丑死了,脸色苍白的和纸一样,还干巴巴的,嘴唇也是都快要裂开了,下巴全都是胡子,扎人的,她说他那个样子很倒胃口,不愿意嫁给自己,但是接下来的每一天她有细心的照顾他,直到雷云雷安前来,她让他快点醒过来,然后兑现自己的承诺,去凤国提亲,用最隆重的礼仪迎娶她,她会帮着他报杀母之仇,还有这个天下,她也会竭尽所能,尽自己一臂之力,让他站在最顶尖的位置,而且不会让他一个人,她会陪着他,一直陪着他,她说,兰公子是因为她才变成那个模样的,在他醒来之前,她会守护好那些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她和其他的女人是不同的,只要是认定了的,无论变成什么模样,她就绝对不会放手,她还说了好多好多,那么多的话,明明意识是模糊的,可他却记到了现在。

  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兰国,然后亲自去凤国提亲,可现在,她就站在自己的跟前,笑容灿烂的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却好像没有了之前的决心和勇气。

  “你会心甘情愿的任由别人教训吗?”

  兰裔轩盯着弦月,似笑非笑,弦月瞅着他上扬的嘴角,心里恨得牙痒痒,她最讨厌的就是他的这种笑容,针锋相对,淡漠而又疏离,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曾经历过,只是熟悉的陌生人一般。

  “兰公子。”

  兰裔轩低头,轻轻的应了一声,弦月突然跑到兰裔轩的跟前,拉起他的右手,直接就咬了上去,兰裔轩皱着眉头,低头,弦月刚好仰头,看了他一眼,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是不是爱上了,咬起人来,口下一点也不会留情,不过比起以前,终究还是好了一点,至少在见血前松了口。

  “兰公子。”

  弦月擦了擦嘴巴,嘴唇微微抿起:“兰公子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讨厌的人了,我说过的,等你醒过来的时候,我非咬死你不可。”

  弦月龇牙咧嘴的,恶狠狠的模样。

  其实,本来是不准备咬他的,虽然每一天的等待对她来说都是煎熬,但心里更多却是心疼,只是兰裔轩冷淡的反映未免让她觉得心寒,就像是一盘冰凉入骨的水,直接浇灭了她心底燃烧的火焰,激动,兴奋,还有那种幸福满足感一下子消去了大半,咬,那还是轻的。

  兰裔轩的嘴唇抿的很紧,看着嘟着嘴的弦月,没有说话,弦月用力将他的手甩开,哼了几声,向前走去。

  兰裔轩看了眼自己被弦月甩开的手,快步追了上去,突然拉住了弦月的手,弦月转过身,表情陡然变的严肃而又认真:“兰公子,你就没什么话对要对我说的吗?”

  兰裔轩松开弦月的手,从怀中取出一白色的绢布递到弦月手上,将四角拉开,黑白相间的颜色,阳光下隐隐可以瞧见红色的血迹,一点点的,并不是特别的明显,可若是仔细些,还是能够发现。

  “兰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弦月看着兰裔轩还有手中的蝴蝶珠花,眉头皱起:“你已经发现了。”

  兰裔轩盯着弦月的眸光,那是不容任何置喙的肯定。

  弦月收起掌心的珠花,点了点头:“确实很像,就像那个叫蓝影的女子和我一样,若是不熟悉的人,乍看之下,必定会觉得一模一样,几乎难以分辨,但是熟悉的人,只消一眼就可以发现,你在安城买给我的珠花,在三皇子的寿宴上染上了血迹,这一点我是清楚的,但是除了你我二人之外,其他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

  从看到蓝影的那一瞬,她的心里就已经生出了疑窦,若是依照兰裔轩的意思向凤国提亲,不会找一个和自己如此相像的女子,她们两个,到底谁是谁的替身,这实在是太过容易惹人遐想了,哥哥不就因为这件事还觉得不快吗?她相信兰裔轩不会这样做,相信就是相信,没有那么多的缘由,如果一个爱惜性命的人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还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试探吗?那个人还是兰裔轩,所以对于珠花,她才会看的那么仔细。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

  弦月转过头,不再看兰裔轩,直接在脚下的草地上坐下,双手抱着膝盖,看着屋顶那袅袅升起的炊烟,落日的余晖,那一层浅薄的光辉,还有远远的,随风飘散着的香气,充斥在鼻尖。

  弦月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拔出地上的草,聚精会神的,兰裔轩沉默了片刻,突然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看着她那只不安分的手。

  “对于这件事,兰公子是一无所知的吗?”

  弦月抬头,与兰裔轩的视线相对。

  “凭兰公子的本事,就算是王后的本事通天,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可能一无所知,如果你不想我嫁到兰国来,为什么不阻止?就算是这边阻止不了,大可以让雷云雷安向我通信,甚至是一封书信都没有,兰公子你根本什么都没做,我说的对不对?”

  兰裔轩没有说话,身边坐着的这个女人,她的心思比起常人不知玲珑剔透了多少倍,这些事情如何会一无所知,他确实什么都没做,就算真的想要做些什么不让她来到自己的身边,可事实就是,到最后,他还是改变了主意。

  不想她来,陷入两难,可又怎么舍得?

  “兰公子心里是想的,我就是怎么想的,就算这个地方危机重重,还能危险的过死亡谷吗?我想和兰公子在一起,这样的决心不是那些未知的危险能够改变的了的,我来了,或许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是兰公子,如果我不来,或许就只能错过一生,我不想蹉跎我的人生,留下过多的懊悔,更不想辜负你的心意,相比于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官家小姐来说,我已经是很幸运的,可以嫁给自己认识并且喜欢的人,我权衡思量了很久,心里还是想来,所以我来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不会后悔。”

  兰裔轩抬头,隔着连绵的房子去遥望远处的青山:“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对弦月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弦月转过身,看了他一眼,伸手直接握住了他放在草地上的手,故意将手中拔草弄出的污泥擦在他的手上,然后在兰裔轩转过身的时候,得意的挑了挑眉,笑出了声:“兰公子,你要对我说的就是这些吗?为什么要让我离开,你总要告诉我原因吧,我千里迢迢的都已经来到兰国了,在马车内憋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腰酸背痛的,你一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就想打发我回去,你觉得我会回去吗?我是什么样的人,兰公子不是应该很清楚吗?别认识不到黄河心不死,而之于我来说,只要是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到了黄河,如果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都不会死心的,我是真心想要和兰公子在一起,所以在没有走到绝境之前,我都不会离开,更不要说后悔,为什么要后悔,兰公子可以告诉我原因吗?你已经变心不想娶我?我相信兰公子应该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样的话说出来我也是不会相信的,而且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曾经兰公子爱过我,深深的爱过我,我很懒,不愿去想未来的那些事情,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你变心了,直接告诉我一声,我一定会和以前一样,潇洒离开,如果兰公子真的后悔,就不该给我来到兰国的机会。”

  弦月转过身看着兰裔轩,明亮的眼睛是一贯的自信和笃定,兰裔轩任由她看着,上扬的嘴角有几分无奈,一个女人太聪明太剔透也不是什么好事。

  “弦月,如果有一天我和凤久澜同时发生了危险,两个人只能选择一个,你会救谁?”

  弦月看着凤久澜,盯了半晌,突然笑出了声:“兰公子,你怎么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在她看来,这种问题就只有没有安全感的女人才会问的,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落水,你会救哪一个?

  空濛的眼眸闪动,兰裔轩笑了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一定要让你和我在凤久澜之间做出选择的话,你会选谁?”

  弦月的心咯噔一下,别过头,不去看兰裔轩难有的认真神情,两个人到底选择谁好呢?弦月心头烦躁,思绪跟着混乱了起来,呼吸紊乱,脸色跟着就白了。

  “弦月。”

  兰裔轩担忧的轻唤了一声,伸手抚摸着她的背。

  弦月对着兰裔轩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头枕在膝盖上,入目一片的昏暗,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整个人跟着好了许多。

  “兰公子,你能不能不要问这样假设性的问题啊。”

  弦月斥责道,心头还是紊乱,那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生了根,恐惧慌乱,而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压制住,不让她破土而出。

  “我只是好奇。”

  兰裔轩的眼睫微垂,脸上是和以往无二的笑容,弦月不看他,恩了一声,就转过头,天边的晚霞燃烧,就像是一把火,烤的她整个人一阵阵的不舒服,再过不久就是他们拜堂的吉时,可她身边坐着的人却没有丁点回去的意思,沉默了半晌,弦月突然开了口:“兰公子。”

  兰裔轩没有说话,静静的,似在等待些什么。

  “哥哥来之前告诉我,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他的怀抱还有凤国的大门都是为我敞开的,他总是那样善解人意,做什么总是先为我考虑,明明心里喜欢娉婷姐姐,却因为我,没能和心中所爱在一起,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在兰国没人照应,兰公子,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应该还是会选择哥哥的吧。”

  兰裔轩的脊背猛然挺直,又瞬间的僵硬:“我也觉得你会选择凤久澜。”

  那么深厚的感情,岂是他能比得上的。

  “哥哥为我付出了太多了,每次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都酸酸的,如果不是我,他现在应该会活的更好吧,至少是为自己活着,兰公子,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好好的。”

  最后一句话,弦月说的特别认真,她心里真的就是这样想的,她的人生,不能没有哥哥,因为他在自己的生命中,早就是习惯的存在,而且还是最温暖的那一抹色彩,至于兰裔轩也是一样,没了兰裔轩,那样的人生就会失去色彩了吧。

  “兰公子,你既然了解我,就该明白,你在我心中是不一样的,我希望你和哥哥都能好好的,如果我们三个人,真的非要有一个发生什么事的话,我情愿是自己,因为无论你们两个谁发生了什么意外,单就想想,我心里就会觉得很难过,让关心我的人看着自己难过,你们的心里也不好受吧,所以呢,我最最希望的就是我们三个人都能好好的活着,就算没有在一起,知道彼此是安好的,那就足够了。”

  兰裔轩静静的看着弦月,没有说话,他喜欢听她说话,一个人自言自语的。

  “兰公子,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做出那样的选择,你会后悔吗?”

  兰裔轩看着弦月,有些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后悔与我相遇,后悔对我那么好,后悔与我一同跌进死亡谷,后悔为我付出那么多,你会后悔吗?”

  弦月盯着兰裔轩,她的眸光清莲,让人无法忽视,更不能逃避。

  后悔吗?他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如果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那样做的吧。

  弦月笑了笑:“我也是一样的,能认识兰公子于我来说还不错,我不会后悔的,如果你现在还不能告诉我缘由的话,那就等将来你愿意说的时候告诉我,我会呆在兰国,陪你一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或许会伤心,或许会难过,但是我绝对不会后悔自己今天做的决定,因为对我来说,兰公子是值得的呢,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从兰公子的身边离开,兰公子,不要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兰裔轩抬头看着弦月,张了张口,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像她说的,他也是想的吧,给过机会,却还是希望她能从凤国来到他的身边,陪在他的身边,这样的女子,如果可以得到,谁会舍得放手?

  “就算我对你没有感情,我还是会嫁到兰国来的,谁让我是凤国的王呢?不嫁给兰公子,难道嫁给市井之徒吗?他们如何能配得上我?所以现在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弦月站了起来,拍掉屁股上的杂草,手放在兰裔轩的肩上:“兰公子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做吧,不用顾忌我,我相信你,所以你也要记住,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害你就足够了。”

  兰裔轩转过身,夕阳西下,天地间最后一抹薄薄的红洒在她的身上,她的一只手搭在他右边的肩上,另外一只手垂首立着,眺望着远方,她就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同俯瞰着这兰国的大好河山,他的思绪跟着恍惚,仿佛眼前的不是兰国,而是整个天下,而她就陪着他站在最巅峰的位置,共赏锦绣山河。

  “兰公子。”

  弦月用力的拍了拍兰裔轩的肩膀:“时间不早了。”

  她叹了口气:“已经错过吉时了。”

  从怀中取出兰裔轩送给她的珠花,在他的跟前晃了晃:“这个就当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了,我勉强收下,等将来的话,你记得给我换个好的,镶金带钻的,还有啊,你还欠我一个婚礼。”

  兰裔轩别过头,看着天空最后一抹残红,只觉得心里的某个位置也是像那个地方一样的,一边是如火般盛开的花朵,而另外一边,却在滴着血。

  “还坐着干什么?”

  弦月走到兰裔轩的跟前,拽着他的手臂,让他站起来:“兰公子,现在是晚膳时间,我肚子饿死了,快回去吧。”

  兰裔轩站了起来,突然伸手将弦月搂在怀中,弦月莫名其妙,微微的有些挣扎:“别动。”

  弦月抬头,刚好对上那双空濛的眸,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模糊不清,弦月果然没有再乱动,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

  兰裔轩抱着弦月,眼神却眺望着远处,那空濛的眸,被最后一丝残阳穿透,那深沉而又一贯让人觉得温和的眸光,有太多的犹豫挣扎,深情不舍,太多太多的复杂融汇交织在一起,就连当事人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更多一些。

  比起以前,他现在更容易知足,只要留在他的身边,每天偶尔能看到就好,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都不许怪我。”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到这个地方,这是她的选择,明明知道他想要她留在身边,既然来了,还说出那些话,他如何能做到放手。

  他帖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那是与他形象丝毫不相符合的恶狠狠,弦月想笑,可心里的破土而出的不安,却让她有种忐忑的想要落泪的冲动。

  不会责怪,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会自己承担,绝对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值得。

  兰裔轩的眉头皱起,搂着弦月的手越发的紧:“你要走,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是一定不要不辞而别。”

  无论去哪里,都让他知道。依照各国的惯例,成年的世子可以自行选择住在皇宫还是宫外赏赐的府邸,兰裔轩多年不在兰国,现在又娶了凤国的王上,住在宫廷,多有不便,自然就住在了兰王赏赐的府邸。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却没有世子大婚该有的热闹和喧嚣,弦月和兰裔轩二人刚下马,一直站在门口等候的雷云雷安二人便迎了上来。

  “公子,宾客们都走了。”

  话是对兰裔轩说的,眼睛却看着弦月,想来对她方才的冲动之举是不满的,不过公子素来稳重知礼,都是太惯弦月姑娘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雷云要让那些宾客离开呢,现在弦月姑娘是凤国的王,他们公子也会是未来兰国的王,那些大臣,就算是心里有什么不满,可无论多晚,还是不敢离开的。

  “公主。”

  白娉婷从雷云的身边绕过,走到弦月跟前:“司仪们都还在。”

  白娉婷的意思很明显,主持大婚的人还在,弦月是凤国的王上,虽然今天的事情是她冲动为之,怪不得别人,不过该有的程序还是不能少的,若是这堂都不拜,继续呆在兰国,就算别人不说,心里也是在笑话呢。

  “吉时已过。”

  弦月点了点头:“兰公子说的对,这吉时都过了,若是再拜堂恐怕会不吉利。”

  “公主。”

  白娉婷急急的叫了声,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公主向来就是这样,不放在心上的人,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可一旦那个人被她放在心上,无论什么,她都会做出很大的让步,善解人意的让人咋舌,以前对太子殿下是这样,现在对这兰国的世子也是这样。

  她上下将兰裔轩打量了一眼,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但如果仅仅是外表的优秀,公主应该不会动心才会,公主有多在意殿下,她是清楚的,若非眼前这个人让她觉得值得,她是决计不会离开凤国的,如公主这般理智的人,如果不是这兰公子事先有付出,怎么可能会轻易动心,既然之前付出了那么多,现在为什么又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呢,是真的不在意吗?因为得到了还是假装呢?白娉婷在心底权衡。

  如果不行夫妻之礼,殿下知道的话,心里一定会难过的吧。

  “不要想太多,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白娉婷点了点头:“雷云总管帮了很大的忙。”

  “兰公子,我有话和娉婷说。”

  她依旧叫着他兰公子,拉着白娉婷的手就离开。

  “公子。”

  雷云看着弦月和白娉婷离开的身影,走到兰裔轩的身前,轻轻的叫了声,想要问出心底的疑惑,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自公子回到兰国,与君品玉碰过面之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两天一夜,出来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该去凤国的提亲的,却迟迟没有一点行动,今天,居然没有和弦月姑娘行拜堂之礼,他付出那么多,不就是想和弦月姑娘在一起吗?可现在,为什么可以了,他整个人又好像变了呢?到底那天君品玉和他说了些什么?

  “弦月肚子饿了,你去给她准备吃的。”

  雷云很想开口问:“那公子你呢?”

  今天是他们的大婚之日,今晚也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这堂已经没拜了,公子若是这个时候离开,不是太让弦月姑娘为难了吗?更是没将凤国放在眼里,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我先回房间。”

  弦月刚回到房间,便闻到浓郁的饭菜香味,那菜色,那香味,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雷云之手,兰裔轩坐在一旁,看到险些没流口水的弦月,有些好笑,雷云的手艺是好,不过凤国的宫廷御厨就那么差劲吗?

  “兰公子,你果然还是好人。”

  弦月直接在兰裔轩的旁边坐下,先是吃了几口菜,然后拿着酒壶给自己猛灌,满足的舒了口气,脸上洋溢着笑容,房间里边的龙凤蜡烛燃烧,兰裔轩什么都不坐,只看着弦月吃,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是有人会和你抢吗?”

  弦月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兰公子不会和我抢,你也抢不过我。”

  她笑了几声,猛然想到什么,倒了两杯酒,然后将其中的一杯递给兰裔轩:“兰公子,这是凤国的女王赏给你的。”

  兰公子看着她举在半空的手,弦月直接拉起他的手,将手中的酒杯塞给他:“交杯酒,不能不喝。”

  兰裔轩点了点头,其实他真的希望,能个她豪华的大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凤弦月是他兰裔轩的女人,这辈子唯一的女人,但是不能。

  “兰公子。”

  弦月盯着兰裔轩,心下苦涩的厉害。

  “你是骑着白马的白马王子,在我们家乡,男的要单膝跪地,手捧鲜花向女的求婚,而且必须有戒指,然后套在这个手指上。”

  弦月伸出自己的无名指:“听说这个手指是距离心脏是最近的。”

  她的家乡,凤国吗?可是他怎么没听说过这样的礼俗?

  “喝交杯酒。”

  弦月挽着兰裔轩的手臂,直接将自己手中端着的酒杯递到他的唇边,兰裔轩看着弦月,笑着张口,将她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弦月也是一样,这样,就算礼成了,其实这样也好,彼此心里已经认定,别人的看法又有什么重要的。

  “你还没沐浴。”

  弦月愤愤的将酒杯放在桌上:“我不就是一天没洗澡吗?你还有三天三夜都没洗澡的呢?”

  在凤久澜跟前的弦月是乖巧而又懂事的,贴心的让人怜惜,而在兰裔轩跟前,那样的弦月往往很少出现,她就像是个小孩子,刁蛮任性,也会无理取闹。

  “我已经让雷安准备好热水了。”

  弦月哼了一声,直接跑到卧室,在床上滚了一圈,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我先去洗澡了。”

  等弦月回来的时候,桌上的饭菜已经收拾干净了,兰裔轩坐在躺椅上,手中拿着《诗经》,他看的很慢,神情专注,弦月却觉的他有些漫不经心,走到床边,直接呈大字躺下,好半天才挪动自己不雅的睡姿,躺在床上。

  “兰公子,你不睡觉吗?”

  兰裔轩偏过头看了她一眼,那张脸,明艳动人,他笑着,极力压制住自己体内沸腾的血液,摇了摇头:“我还不困,你先休息吧。”

  弦月怒了努嘴,猛然掀开被子,自己钻了进去:“那我先睡觉了,你就在躺椅上睡好了。”

  兰裔轩背对着她,轻笑出声,道了声:“好。”

  弦月哼了一声,背对这他,眼睛却睁的大大的,迷惘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抬手放下帘子,闭上了眼睛。

  兰裔轩左手垫着自己的颈项,右手拿着《诗经》,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改变。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的视线一直牢牢的绞固在上边,过了好半天,床上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他这才转过身,隔着薄薄的一层纱帘看着背对着他的弦月,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卷,小心翼翼的下了地,掀开帘子,犹豫了半晌,还是在床榻边坐下,身子微微前倾,刚好可以看到她沉睡的侧脸,双眸微闭,嘴唇也是微微抿起的,他伸出手,一直静静的躺着的弦月突然睁开了眼睛,兰裔轩一惊,手直接僵在了半空,接着便是她如银铃般的笑声:“再不过来,我就真的要睡着了。”

  弦月打了个哈欠,像是偷腥成功的猫,十分得意,而兰裔轩的脸在灯光下,五彩变幻。

  “兰公子,原来你喜欢看我睡着的模样。”

  她笑着,向里边挪了挪,笑的越发的得意,兰裔轩无奈,褪下鞋子还有外套,直接就上了床,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狡猾,他笑了笑,心里却是一片甜蜜。

  “兰公子,我困了,先睡了,就看着我睡吧,《诗经》果然还是没有我睡觉好看。”

  弦月面对着兰裔轩,头贴在他的怀中蹭了蹭,兰裔轩的身子一颤,向外缩了缩,而怀中的弦月左手直接将他抱住,另外一只手枕着头靠在他的怀中,不一会,就传来均匀的呼吸。

  毕竟还是常人,有七情六欲,近月的时间,情绪时有波动,一直没怎么睡好,确实是很累了。

  兰裔轩低头看着怀中的沉睡的弦月,那温和的呼吸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裳洒在他的胸膛,微微的有些痒,他伸手,环住她的肩膀,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脸上露出了笑容,血液翻滚,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可他却只能压抑着,今晚原本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虽然彼此都没说些什么,可心里终究清楚,那些事情,不可能发生。

  兰裔轩轻轻的抚摸着弦月的背,温热的触感,那般的真实,他笑了笑,如果时间能够在一瞬间静止,那该有多好,压制体内的翻滚的欲望是一件不易的事情,可心却是满满的。

  第二天弦月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睁开眼,兰裔轩已经不在身边,床边候着的是白娉婷,见她醒来,轻轻的叫了声:“公主。”

  “世子有要紧的政务需要处理,清早就离开了。”

  话虽如此说,白娉婷心里却是不满的,有什么事情能比她们公主重要。

  弦月恩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娉婷姐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兰公子这样做必定有他的理由,这种身不由你你是清楚的,不要埋怨了。”

  白娉婷道了声是,便伺候弦月洗漱更衣,等这些事情做好了,雷云送来了早餐,弦月用的并不是很多,一大清早,白娉婷的话对她还是有些影响的,看样子要努力调试现在的心情。

  “娉婷姐姐,我们出去走走吧。”

  推门,入眼是一大片如雪般的白色,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清香,她看着那些如雪的花瓣,只觉得看到远在凤国的哥哥的微笑,干净不染纤尘。

  “这是殿下月余前从阳城移植过来的,一直都是他精心照顾。”

  白娉婷看着弦月脸上的笑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明白过来,可终究能够肯定,那个人对公主的心意。

  如果不是用心良苦,这个季节的兰城,怎么可能还会有梨花盛开,弦月笑了笑,只觉得这段时间以来的压抑,忐忑还有彷徨就像是那飘散的梨花,随风落地,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娉婷姐姐,很漂亮对不对?”

  白娉婷点了点头,确实很漂亮。

  弦月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多日来的负面情绪烟消云散,那伴着花香的风吹在脸上,沁人心脾。

  她没有那么多的本事,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惟愿能够珍惜现在的一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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