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距离星城有上千里之远，隔着屏幕，韩觉看着章依曼也像是有了距离。

　　这种距离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泾渭分明。

　　就像是明星和凡人的区别。

　　当然，凡人是韩觉，明星是章依曼，毫无疑问。

　　录《歌手》其实也就是昨天的事，但那时候因为近，因为气氛紧张，也因为小姑娘总是【充电充电】的喊，抱抱，扰他心神，所以韩觉无法客观，以致于没注意到一些东西。

　　现在就看到了。

　　对比着半年前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发生在章依曼身上的变化就很明显。

　　舞台的灯光和目光全部集中在章依曼的身上。

　　自信，大方，面对上万人怡然无惧。

　　酒红色的头发用一根发簪盘在头顶，露出修长如荷叶茎般的脖颈曲线。身上似不怕冷，穿着干净朴素的白衬衫，锁骨依稀可见，下身是无褶黑色礼裤，踩着黑色的高跟鞋，让原本不算矮的她更显高挑。

　　简简单单的基本款搭配，穿在章依曼的身上，一点不会让人觉得她没有气场。

　　因为明星的气质本身就是最完美、最闪亮的装饰。

　　这残忍地告诉世人，美是挑剔的。有魅力的人穿什么都闪闪发光，不好看的人，即便穿名牌都像穿山寨。

　　“喔喔喔~~！女神！我爱你！”观众喊。

　　喊得大多千篇一律。

　　章依曼面对台下的欢呼，笑了笑。就像她刚出道时一般，就像她不曾取得耀眼的成绩一般，她只是温暖地笑了笑，一如从前。那两只眼睛似宣纸上湿润的两粒墨点，依旧干净无暇。

　　她回着：“大家新年快乐~”

　　就引得台下呼喊声一片：“新年快乐！！！”

　　然后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握着话筒，专心准备着下面的演唱。

　　露天的体育馆无疑是嘈杂的，观众的注意力也是有限的，再加上晚会的氛围，现场的观众轻易静不下来。

　　鲜有歌手会选择在这样人多的室外晚会唱需要安静聆听的抒情歌。

　　别说年轻或年老的歌手，但凡稍微对唱歌这件事还有点追求的歌手，面对杂乱、不专注、不热情、不配合的观众，心里都是喜欢不起来的。

　　但章依曼指定要唱《你的眼神》这一首。

　　电视台和公司团队听到章依曼要唱自己第一张专辑里的人气曲目，觉得没问题，这实属再正常不过的请求了。

　　但秦姐感觉自己稍微猜中了这丫头的心思，欲言又止之后，却也没阻止。

　　前奏响起。

　　【咯咯咯】是上发条的声音，然后八音盒被打开，伴奏叮叮咚咚地响起。

　　章依曼置身在灯光下，美得不可方物，就犹如一个美好的童话。

　　屏幕下方适时地出现歌曲的信息：

　　【《你的眼神》

　　作词：韩觉

　　作曲：韩觉

　　原唱：章依曼】

　　章依曼举起话筒，不紧不慢地开口唱道：

　　【

　　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

　　那感觉如此神秘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

　　而你并不露痕迹

　　……

　　】

　　随着章依曼犹如唱片里传出来的歌声，现场很快安静下来。

　　这一首歌就像一封情书，通过屏幕，传递到了韩觉的心里。

　　韩觉也确实收到了。

　　《你的眼神》是章依曼在《那个女人》伴唱的片段。韩觉本着【不算辱没这首歌】的想法，把完整的一首，交给了章依曼演绎。之后这首歌被章依曼收录到第一张专辑里。发行后，成为人气歌曲，在三十岁以上年龄层的歌迷中，广受好评。对于捕获大叔粉，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是韩觉写给章依曼的第一首歌。他不在现场，却以另一种方式参与了她的演唱。

　　【

　　虽然不言不语，叫人难忘记

　　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丽

　　啊……

　　有情天地，我满心欢喜

　　】

　　章依曼一边唱着，一边环顾着观众，中途走位，挥手，照顾着左右远近各方位的观众。

　　那盈盈的眼神，应对着歌词，当真明亮又美丽，就这么在万千人的心中，留下了难以消磨的印记。

　　当章依曼的眼神偶尔递到镜头的时候，电视机前的每个观众，似乎都从这双眼睛里感觉到了快要溢出来的感情。

　　一些上了年纪的观众，听着蕴含无穷遗憾的曲子，再看着章依曼的眼神，一下子就跌进了记忆里褪色的那抹美好。

　　【唱得真好。】观众们心软软地想。

　　全场观众静静地听着章依曼唱，直到最后末尾的八音盒不再响起，现场才轰然一片叫好。

　　经过这段时间《歌手》的历练，章依曼的台风更加稳健，情感更加充沛，传达更加到位。较之唱片，此时现场的演绎更好。

　　这进步的速度也着实令内行惊讶，只能感叹怪物新人不愧是怪物，未来天后也不愧是未来天后。

　　非凡的天资，旺盛的生命力，发光的属性，这一切都注定着她要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你的眼神》唱完了，但掌声中，章依曼还没有下去，何涂与汪炀也没有上来。

　　倒是一群伴舞从舞台两侧走上来。

　　在众人搞清楚状况之前，伴舞里有的人抬上了话筒立架，有的给章依曼披上了黑色的机车夹克，有的给章依曼戴上一副墨镜，有的则递上了一个看似路边摊十块钱一个的扩音器。

　　大家一看这酷劲十足的造型，再看标志性的扩音器，就疯了似的喊叫。

　　“啊喔喔喔！！~~”

　　章依曼装备齐全，从伴舞中走出来。她摘下发簪，人们视线里就出现一抹惊艳的红色。那一头红色的头发像火焰绽放，像玫瑰盛开，让人心脏漏了一拍。

　　章依曼戴着墨镜站在立麦前面一手扶着话筒，一手握着扩音器。

　　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气场全开。

　　“《开到荼蘼》！”

　　“啊啊啊！章老师！我要嫁给你！”

　　台下观众不管男女，朝章依曼伸出手，张牙舞爪呼喊着。

　　章依曼今晚有两首歌要唱。

　　一首慢歌《你的眼神》之后，大概是怕观众犯困，紧接着就是一首迷幻摇滚《开到荼蘼》，把气氛再弄热，好有点节日的样子。

　　现场真的就很有过节的样子。

　　《开到荼蘼》尽管昨天晚上才出来，但这样的一首歌，对于爱它的人来说，一天的时间足够去反复听个好几遍了。

　　于是，当前奏小军鼓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台下一些观众们的血液就已经开始沸腾了。

　　按照惯例，章依曼举着标志性的扩音器，面无表情地开口，让失真的声音再次于千家万户的电视中响起：

　　【每只蚂蚁，都有眼睛鼻子，它美不美丽，偏差有没有一毫米，有何关系……】

　　【一个一个偶像，都不外如此，沉迷过的偶像，一个个消失……】

　　观众晃着脑袋，都疯魔了。

　　……

　　效果是出色的，当章依曼两首歌曲结束之后，气氛已经很好。

　　下一位出场的恰好是新晋【歌王】杨淑雯。

　　杨淑雯是小嗓歌手，适合录音室，在晚会难以发挥她拍案叫绝的气声，于是选择演唱的是气氛很热烈的快歌，不是强项，却也很好。

　　韩觉看完章依曼和杨淑雯的表演之后，觉得该看的表演看过了，该考察的不同之处也考察过了，于是就不打算再守着电视机了。

　　身边的傻狗，早已渐渐入睡。

　　韩觉给傻狗在角落铺了报纸加毛巾，就把吐着舌头熟睡的傻狗转移了过去。

　　接下来就开始搬运黑猫。

　　但是黑猫不愧是黑猫，警觉的很，一点动静就醒了过来。

　　当看到小黑猫醒过来的那一刻，韩觉知道自己完了。

　　二十分钟之后。

　　韩觉洗完了澡，正舒服地躺在床上，他指着枕头边上的小黑猫说：“你给我老实一点。”

　　小黑猫从救助站出来的时候已经洗过澡，也驱过了虫，韩觉便不必担心卫生问题。反正前世那只萨摩耶也总是跳到床上来踩他。跟宠物一起睡觉也不算什么。

　　小黑猫很乖，把叮嘱听懂了的样子【喵】了一声，仿佛在回应着韩觉说它保证老实。

　　韩觉很满意。

　　然后，他就看着小黑猫一瘸一拐地爬到了他的肚皮上，卧着。

　　“……”韩觉肚皮弹了两下，没把它弹下去。

　　床虽然大，但韩觉真怕自己把小黑猫给压死。于是就把它放回枕头边上，给它顺毛。

　　“睡觉睡觉。”

　　韩觉关了灯，躺下。小黑猫也很老实。

　　除夕夜似乎就要这么过去了。

　　“叮！~”

　　“叮叮！~”

　　“叮！~”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连续不断地响起。

　　韩觉打开床头灯，疑惑地拿起手机。

　　但是看到发信人的名字，韩觉就笑了，心情一下子变好。

　　【傻妞】。

　　一连好几条，全都是章依曼发来的。

　　看一下时间，刚好零点零分，是大年初一。

　　这时候晚会还没有结束，但章依曼可能回到了后台，也可能提前离开，就看到了韩觉之前给她发的无比想把礼物送过去的短信。

　　韩觉点开短信，嘴角挂着微笑自己都不知道。

　　章依曼的是拆开来连续发了好几条的，一种急切在乎，跃然纸上：

　　【大叔新年快乐！~~(/≧▽≦)/】

　　【不过大叔你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呀？！（惊悚表情）（惊悚表情）（惊悚表情）】

　　【我之前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原本还想下次见面拿这个事情换你一张【许愿券】来着。（委屈表情）】

　　【哈哈哈~给我准备了特别的礼物吗？是什么呀？期待期待！（双眼放亮表情）】

　　【新的一年我们要更认真地录节目噢！要继续拿【最佳情侣奖】噢！！！（拳头）（拳头）（拳头）】

　　【对了，大叔，你刚才看我表演了没有？？？（憨笑表情）】

　　章依曼的短信喜欢用很多表情，弄得跟群发短信似的。

　　韩觉一开始格外不习惯，总是要求语音通话。但是隔着电话，彼此看不见，章依曼胆子都会变得大一点，聊着聊着就会说突然说【你今天有没有想我呀】、【你今天想了我几次？分别是哪几次？】这样大胆的话，让韩觉很吃不消。只好改回文字聊天。在和章依曼聊过很多次之后，到现在也已经习惯了表情有时比文字还多的风格。

　　和章依曼在手机上打字聊天，三句话没有用表情包就已经算是深度交流了。

　　韩觉看着短信，睡意顿时就不见了。

　　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兴致勃勃地打字。

　　【新年快乐。】

　　【至于你生日，我都不用问的，老夫掐指一算，早就算到了。】

　　【你的表演我看了，还……】

　　打字打到这里，屏幕里就突然出现一个漆黑的爪子。

　　韩觉停下手指，顺着爪子看了过去。

　　就看到刚才还睡着了的小黑猫，正一爪按着屏幕，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韩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被捉奸了的感觉？

　　“喵。”小黑猫喊。

　　【别玩手机了，来玩我。】它似乎在这么说。

　　“乖啊。”韩觉挪开小黑猫的爪子。

　　下一秒又搭上来。

　　挪开，搭上。

　　韩觉只好坐了起来，一只手给小黑猫顺毛，一只手回复短信。

　　“叮！~”

　　有新的短信进来。

　　打开一看，是《我们恋爱吧》的导演，王导。

　　王导：【韩老师，祝你新年快乐！感谢《恋爱吧》有你和章老师的加入，期待明年的合作！拿下【年度综艺奖】！】

　　王导有一股综艺人的质朴，也不敢想别的，一天到晚只想着粉红和【年度综艺奖】。

　　“叮！~”

　　“叮叮！~”

　　仿佛约好了似的，韩觉手机里的短信一下子连续好几条一起发了过来，在屏幕上方彼此厮杀。

　　韩觉疑惑着逐个打开它们。

　　小透明：【韩老师！祝您新年快乐！很开心当您的负责编导，希望明年合作愉快！希望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一条很普通，很规范，也很正常的短信。

　　小范：【新年快乐啊。你最近还在不在玩说唱了啊，你不要叛变到敌方阵营太久，都忘了自己的成分！（恐吓表情）我看你都好久没发歌了！游乐园给你丑熊唱的那首歌赶紧发录音室版本啊！我等着听呢！！！对了，你明年还会去《有嘻哈》耍耍不？】

　　这是催歌的。

　　宋寅：【新年快乐，后天出来喝酒。】

　　一副酒肉朋友的样子。

　　夏原：【同乐。】

　　这个倒是简洁明了。

　　林芩：【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事业顺利。另外，狗狗领养顺利吗？】

　　嘿，真新鲜。这不跑活动、喜欢宅家里的姑娘，还有空祝别人事业顺利呢。

　　顾凡：【哥，新年快乐。】

　　后面杨淑雯，阑海，气质姑娘，《我们恋爱吧》其他几位嘉宾，小范的老师王满，还有美利坚的凯文，路易，凯瑟琳……

　　也都陆陆续续发了新年祝福过来。

　　韩觉原本对于这个夜晚，这个春节是没有什么期待的。但是此时突然看到这么多的祝福，还是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和这么多的人产生了牵连。

　　原本对这个圈子畏之如虎的他，原来已经和这么多不同领域的人发生了交集。

　　韩觉咧着嘴笑着呼出一口气，然后盘腿坐在床上，一条一条认认真真地回复着这些短信。

　　心里暖暖的，比手上的黑猫的毛还暖。

　　在节日的时候回复短信是件体力活，等回复完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但韩还不太困，甚至还很精神。因为跟好几个人同时聊天，真的很锻炼手速和思维。

　　关灯后躺床上思来想去，睡不着，表达欲格外充沛。

　　然后，和当初结束了《吐槽大秀》，登上舞台后的第一个夜晚一样，韩觉忍不住登上了微特软件，微微思考了片刻，就一次性更新了三条微特：

　　【是这个世界先爱我的，我不能不爱它。】

　　【我决定佛系自杀。不吃药，不割腕，不上吊，不跳楼。正常饮食，规律作息，缘分到了，就把自己老死。】

　　【新年快乐。】

　　发完，收工，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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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你的眼神》——蔡琴。

　　本文编曲采用了林志炫在《我是歌手》上演唱的版本，推荐。

　　另外粤语版本的词也很好，卫兰唱的，声音较甜较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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