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她总不能真是看上了他这……
满场俱寂。
这一拳下去,不光是自诩战力最强的朱雀脉,就连刚才站起来为凝禅的那一式玄武·执灯振臂高呼的玄武脉,都不自觉慢慢长大了嘴。
这、这是玄武脉?!
是在玄武脉之外还顺便去龙虎洞虚门做了几年体修吗?
但看这小姑娘纤细文弱的体型,也不像啊?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一拳破了朱雀脉的招,顺便把他捣飞出去的?!
太过寂静。
便显得段重明的这一声感慨清晰无比。
幸好按照这九宫八卦台的阵法规则,在决出胜负前,不能看到其他擂台上的样子。否则恐怕就连其他六场擂台赛也会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只是这样一来,结果就变成了,整个长水广场震撼寂静一遍,接下来六个场次的隔绝阵每暗淡一次,躺在地上的苏厌容就每每要收到一遍“卧槽”。
简直像是反复鞭尸,轮流处刑。
这辈子还没受过这委屈的苏厌容:“……”
所以这个破阵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倒也不是他想就这么躺着,而是出于某种保护机制,在一轮擂台赛全部结束之前,凡是掉下擂台且受伤不重的弟子,都会被点上小醒灵阵恢复伤[kou],顺便还有一个定身诀,防止弟子活蹦乱跳不听话,伤势恢复不佳,影响下一轮的对决。
说起来这两重阵法设计的建议还是苏厌容提议的,彼时他轻摇折扇,羽扇纶巾,轻描淡写地述说自己构想的时候,也不是无人反对,但他从来都把自己定义为胜者组,哪里会去管败者的颜面。
结果谁能想到这么快就回旋镖到了自己身上!!
多少是有点后悔的。
但素来眼高于顶如苏厌容,这后悔也只是极淡的、一闪而过的一缕情绪罢了。
除了悔之外,苏厌容的心中丛生更多的,是无限的戾气,也让他那张素来风度翩翩的脸,在歪鼻子和鼻血的映衬下,格外扭曲了起来。
打人不打脸。
好你个凝望舒,反其道而行之,怎么还打人只打脸的?
这仇怨,他记下了。
“……卧槽。”
同时喃喃出这两个字的,还有唐花落:“大师姐这么生猛的吗?”
唐祁闻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去纠正唐花落的措辞,他微微张嘴,无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隔空感觉到了疼。
“大师姐确实厉害极了,但是在此之前,你可以先松开我的手吗?”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唐花落身边响起:“有点疼。”
唐花落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方才因为太过紧张,随手攥住了不知道谁的手。
她愣了愣,猛地松开,再侧过头。
然后唐花落在心底忍不住爆了声粗[kou]。
……救命啊!她握的怎么是祝婉照的手啊!!!
虽说祝婉照得了机缘昏迷之后,她在门[kou]矜矜业业守了她半个多月,之后也没有再计较更多,权当彼时祝婉照拖住那群为难她弟子后,两清了。
但这也不代表她真的毫无芥蒂。
人非圣贤,她自认心胸确实一般,反正她做不到。
她再美,也做不到!
要说美,大师姐在她心里才是第一美!
唐花落一边在心底尖叫,一边挤出来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不,不好意思。”
祝婉照摇摇头,也露出了一个弧度完美的微笑:“无妨,方才我也很紧张,可能也用了点儿力气。”
唐花落一开始还没听懂。
直到手上传来了一些疼痛感,这才迟缓低头。
好家伙,手上五条纤细却深刻的红印子。
唐花落:“……”
《可能也》《点儿力气》。
啊啊啊啊啊!!
你管这个叫用了点儿?!
怎么这还主打一个有来有回啊!!!
同时在摸鼻子的,是段重明。
谁看了这一拳,不觉得鼻子一酸。
摸完鼻子,段重明还吹了声[kou]哨。
他刚才还在想,凝禅这次是打算用什么武器,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大道至简的一个拳头。
真可谓始料未及,简单粗暴,一击致命。
他早就看不惯那个苏厌容了。
没错,没有原因,他搞歧视不对他说了,但他确实单纯就是用刀的看不起用扇子的。
花里胡哨,啥也不是,啥玩意儿啊。
对付这种花里胡哨,就应该一切从简!
段重明眉飞[se]舞地看着凝禅,要不是顾及合虚山宗和少和之渊的表面和平不能打破在他这儿,就差鼓掌了。
凝禅说完那句话,也没有再刺激苏厌容的兴趣,简单说了个“承让”,就退了回去,静待下一轮的开启。
等到第一轮八场擂台赛都打完,醒灵也差不多已经将苏厌容脸上的伤治好了。除了眼底还有些泛红,头发有些散乱之外,也没了什么异常。
苏厌容冷着一张脸,整理了仪容,站回了擂台之上。
三局两胜。
九宫八卦台开始了第二轮的转动。
开局就算他流年不利,他记住凝禅这一拳了,只要他漂漂亮亮赢了接下来这两局,大家也很快将他最初的表情归为轻敌,最多说笑两句,不会再有更多的记忆。
再过一些时间,大家就会彻底忘了这件事!
等到八卦台停下的时候,苏厌容信心满满抬头。
然后对上了凝禅有些惊讶的眼。
凝禅:“怎么又是你?”
苏厌容:“……”
他才想说这句话好吗!!
按照规定,连续两次随机摇到同样的对手,九宫八卦台会自动重启。
第三次转动。
人影变幻,再停下。
凝禅和苏厌容再次面对面对视。
凝禅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呢,苏道友。”
苏厌容半刻不敢耽误,鼻子隐隐幻疼,他飞快举手:“请求暂停对决!我三次匹配到了同一个人,申请更换擂台对手!”
台上的裁判们也有些惊讶,九宫八卦台的转动是真的完全随机,但也输入了尽量不要匹配到重复对手的灵纹。这一天下来,这种重复匹配到的事情倒也用过。
但像这样第三次还是同一个人的情况,当真还是第一次出现。
主裁判思忖片刻,倾身问凝禅:“这位小友可愿意更换?”
凝禅想了想,随意点点头:“我倒是都行,反正谁来都一样。只是苏道友的鼻子应该确实未必经得住再来两拳,换一下对他比较好。”
苏厌容:“……”
苏厌容差点选择二话不说和凝禅殊死一搏。
主裁判自然不会管苏厌容怎么想,他又去一一征求了擂台上其他人的建议,结果得到的答案大相径庭。
“我都行啊,反正再怎么转也对不上一拳师妹……哦不,是凝师妹,换谁我都一样。”
“可以啊,我其实就是想看那一拳,对,看热闹的那种看,捣在谁脸上不是捣?”
……
——这是和凝禅同在内圈的。
“虽然这么说有点没士气,但我就算是输,也想要有点儿尊严的倒下。我不太想换。”
“我拒绝一切可能过早与凝道友对上的可能[xing]。”
“不换。缘分天注定,苏道友对上了,那就是他的命,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换他的。”
……
——这是外圈的。
一时之间,两边竟是陷入了僵局。
高台上的裁判喊了暂停,折身开始对这一情况进行讨论。
凝禅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还和隔壁的段重明聊了几句闲话,两人对视一眼,眼底却都带了点儿意味深长。
两次还是巧合,三次都遇见同一个人……
绝非巧合。
*
虞别夜的人生里,从未有过什么巧合。
他当然也不会认为,自己方才听到的咬字清晰的那两句话,真的是幻听。
佛琉石中的红光流转。
虞别夜眼眸深深地将那枚佛琉石重新举到了眼前,迟疑片刻,还是小心地渡了一丝灵息过去。
佛琉石纯净冰透,红雾游走,就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块灵宝。
没有任何灵法的痕迹。
最多只是因她常年放在身边而沾染了几分她的灵息气息罢了。
甚至连她残存的灵息,都显得平和包容而温柔,没有半点进攻[xing]。
虞别夜没能思考太久,醒灵确实大大缩短了他的恢复时间,但他的身体,还是需要他进入休眠来修补。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即便是睡去的时候,他也没有松开手中的佛琉石。 绯红的光并不强烈,轻柔地覆盖了虞别夜的手指,再从他的指缝中漏出些许。
这一觉竟是真正的沉眠。
他做了一个不太长的梦,只是梦里仿佛笼着一层蒙蒙的雾气,有些看不真切。
雾里是盛放的蓝花楹。
茁然盛放的花朵将树枝压低,密林里有簌簌穿行的声音,他追踪一只土蝼至此,感知里终于渺无人烟,他的手终于摸到了别在腰间的一只剑柄,就要动手。
一柄带着清啸剑鸣的长剑自天边来,剑势如虹,直接斩落了他面前那只土蝼妖的头颅。
他躲开的时候踉跄一下,坐在了地上,被溅了些血[se]在头和脸上,看起来有些狼狈凄惨。
剑到了须臾,又有穿着紫衣广袖的少女自天而落,声音明媚清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是哪个宗门的人?是走散了吗?”
虞别夜明明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但他抿嘴,静静注视对方片刻,鬼使神差般开[kou]道:“你是谁?”
“嗯?”对方打量他一瞬:“是散修吗?怎么一个人误入小世界了?你且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救个人,然后带你出去。”
她前行两步,从土蝼身上将她的剑拔下来,又确认了一下土蝼已经死绝,这才御灵而起,末了还不放心般回头叮嘱一句。
“别乱跑哦,等我回来。”
虞别夜抬头看她纤细的背影。
是逆光。
灵犀秘境极少见[ri]光,天[se]灰蒙,只偶尔会有光芒破开云层散落。
他被刺得有些眼睛疼,却没有移开目光。
这是他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人对他说,等我回来。
他应该走的。
应该掏了妖丹,面无表情,转身就走的。
可他竟然真的沉默地坐在原地,收了剑,开始了人生第一次的等待。
……
虞别夜猛地睁开眼。
他有些怔忡地看着房顶上的悬梁,再转头看向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没想起来这是哪里。
直到身上的痛将他的记忆全部拉回来。
虞别夜慢慢眨眼。
他……为什么会梦见这些?
灵犀秘境里,她与他确实是在蓝花楹下初见,但那时,他明明已经一剑杀了那土蝼,甚至还因为害怕自己的剑被看到,而对她动了一瞬的杀心。
那梦里的这些,是什么?
他此前幻听的那些话……又是什么?
*
裁判台的商议时间并不长。
很快,主裁判就已经有了决断:“既然反对的人数与同意的人数持平,大家的意见只能不做参考了。但我们也能充分地理解苏小友的心情。”
苏厌容脸[se]微沉,目光扫向了内圈的某位也投了反对票的少和之渊弟子,眼中威胁的意味极浓。
岂料对方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刻,从头到尾都在看另外一个方向,压根不和他的眼神对撞。
凝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道这个人,果然很是讨厌。
又听主裁判的声音带了点儿笑地继续道:“凝小友,下一场与苏小友的对决,可否不要再用拳头了?又或者说,给苏小友点薄面?”
他说得实在是委婉。
但这话只要说出来,就已经和委婉不沾边了。
苏厌容的脸[se]变得极差。
他堂堂苏家的未来少主,何时需要这样的怜悯!
只是还不等他发作,便听凝禅轻柔道:“好啊,没问题。”
然后,她像是摆摊一样开始从芥子袋里往外套东西。
剑,刀,枪,棍,鞭,弓箭,甚至最后还捞出来了一柄锤子。
凝禅蹲在地上,抬眼看他:“苏道友请挑一样。”
苏厌容:“……”
苏厌容再也绷不住了,他忍不住问道:“你不是玄武脉吗?你到底是修什么的?”
凝禅慢条斯理道:“对啊,我是傀师啊,这些都是我从我的傀身上卸下来的。”
她边说,边起身,拂袖的同时将所有的武器都收了回去。
然后抬手。
灵纹阵从她的掌心浮现:“还是说,苏道友……是想和我的傀打?”
这一[ri],是苏厌容此生最不愿意回忆的时刻。
他不想回忆凝禅召唤出来的那只傀有多高,多大,非得他扬起脖子才能看到,跃至九宫八卦台的时候,整个台面都微微晃动了两下。
也不想回忆,那只傀引起了满场多大声的讨论和惊叹,而他在那只傀面前,拼命燃烧灵息,搏命一击——
然后被那只傀一拳打出了擂台。
[shu]悉的疼痛,[shu]悉的角度,[shu]悉的飞翔。
苏厌容麻木地在落地之前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还前车之鉴地临时捞出了一张手帕,在落地的时候,盖住了自己狼藉的脸。
甚至带了点儿娴[shu]。
凝禅“啊”了一声,慌慌张张道:“裁判,这不算违规吧?我、我可没出拳啊。是我的傀……”
她顿了顿,笃定道:“对,是我的傀,不听使唤。”
苏厌容:“……”
他妈的,累了,毁灭吧。
这世上哪有不听傀师使唤的傀。
这满[kou]谎话的女人。
即使后来,因为凝禅的傀实在太过压倒[xing],经过裁判台讨论,多给了苏厌容两次和别人对战的机会,算是给了他一次新的入围下一轮的机会,而他也都赢了下来……
苏厌容也只觉得耻辱。
耻辱是他的。
凝禅毫不在意。
她和段重明的名字都以三连胜的成绩高悬在了四重天的榜单上。
段重明是实打实地打了三场。
她,出了一拳,傀出了一拳,最后一场是对方直接弃权了。
第一轮打完,两人都对自己的成绩很是满意,走下擂台的时候,凝禅站在传送阵边等段重明过来。
目光却从方才站在外离位的那名女弟子身上扫过。
这一轮共十六人,有且只有两名女弟子。
一个外离位,一个内离位。
凝禅不动声[se],在段重明靠近的时候,没事人一样和他说说笑笑,下了擂台。
已是黄昏[se]浓。
寻道大会的第一[ri],落下了帷幕。
昨[ri]品尝了段大师兄手艺的众人不动声[se]地开始向段重明的方向靠近,等回到了居所的时候,段重明发现,自己的院门[kou]已经排起了小队。
段重明:“……”
他真的是个狂野的刀修!刀修的刀!不是用来切菜做饭的!!
凝禅前一夜不在,却也看懂了,她笑了一声,冲段重明招了招手:“过来,找你有事。”
段重明得救一般跑了过来,跟在她身后进了她的小院。
门吱呀作响。
两声吱呀,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主屋的门,也被推开。
推门而出的少年换了身青衣,身姿挺拔如竹,墨发披散而下,赏心悦目,哪有半点受过伤的样子。
就是那衣服虽然材质极好,样式也时兴,唯独……有点不合身。
小了点儿。
凝禅的目光落在虞别夜身上,心道明明看起来段大师兄和虞别夜的身高差不多,衣服怎么还能小了点儿呢?
凝禅身后的段重明表情也不怎么好看。
躺在床上还没看出来。
怎么这小子还能比他高?
等到虞别夜感受到面前的动静,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段重明的表情更僵硬了。
怎么回事!!
他发誓,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这小子的脸,怎么比之前还要更好看了几分?
真不是特意打扮过?
段重明越想越不对劲。
他又看了眼凝禅,后者表情十分自然,眼神在虞别夜的脸上停了一瞬便移开,一切都显得十分正常。
——如果不是她的手指在衣袖下轻微扣紧,而他正好感觉到了的话。
这是凝禅有些紧张时的小习惯,段重明再清楚不过。
段重明:“……”
嘶。
她总不能真是看上了他这张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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