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陈秀丽不是每天都有空，所以陆月乔去文工团学习的频率就控制在三天一次。

  这话是赵晏河帮忙带到筒子楼的，顺便嘱咐陆月乔在家里也要继续练功，不能荒废。

  这样一安排，她好巧不巧地和方馨完美错开，两人的训练都不在一个时间段，一直到学校开学前，她和方馨都没见过面。

  大院的中学和陆月乔记忆中的一样，都是在九月一开学，陆月乔这次直接读初二，陆老爷子就让陆卓陆丰提前找到京市这边初一的教材，让陆月乔[shu]悉一下。

  这个时候，各省市的中学教材都是自己省市编写的，主要的科目就是语文、数学和思想政治，另外还开设了物理化学、历史地理这些课程。

  上学的孩子中没几个认真读书的，半点学习压力都无，去学校就是[jiao]友玩乐，还有些思想觉悟高的，早早戴上了红.卫.兵胸章，到哪都仰着下巴，实际上大家最讨厌这些人。

  最让陆月乔震惊的是，学校里居然还开设了劳动课，也就意味着每天在教室里的课程结束后，陆月乔还得跟着大部队去劳作。

  学校后头开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农田，学生们要拔[cao]、松土、播种、施肥、浇水，一般是萝卜和冬瓜的种子，成[shu]后就会送到学校食堂。

  之后的一段时间，食堂恨不得每天都在学生们的碗里填满萝卜和冬瓜，直到大家要吃吐了，食堂的大师傅才会去采买别的菜。

  这些都是陆丰告诉陆月乔的，他比陆月乔大一岁，开学读高一，对学校[shu]的不得了。

  “乔乔，报到那天我带你去学校，要是学校里有谁欺负你，你直接报我的名号，我帮你弄死他！”

  陆丰拍着胸脯和陆月乔说大话。

  陆卓听见了，拿书照着他后脑勺狠拍一下：“就你这样的能弄死谁？别整天打架惹事儿，把乔乔都带坏了。”

  陆丰捂着后脑勺嗷一声：“我这不是给乔乔撑腰吗？而且大哥你过几天就要走，我不得罩着弟弟妹妹们啊！”

  陆卓已经高中毕业，前段[ri]子响应号召入伍，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子弟兵，但陆卓没有留在京市，而是报名往西北去。

  因为这事儿，黄巧莹还在家大闹一场，要陆建国把陆卓的入伍志愿给改掉，陆建国没答应。

  陆老爷子倒是很支持大孙子的选择，年轻人就要多历练历练，吃点苦头才行。

  陆卓动身离开的那天，一家人将他送到火车站，陆月乔也跟着去了，偏偏黄巧莹赌气不来。

  陆老爷子根本不管她，在站台上拉着陆卓叮嘱着，老爷子之前说得洒脱，临送行时还是红了眼眶，很舍不得。

  陆卓反而要安慰老爷子：“爷爷，您放心，只要有探亲假，我就回来看您。”

  陆建国在旁说道：“爹，那边有我几个战友，他们会照顾好陆卓的，您别太担心了。”

  老爷子瞪他一眼：“你这种思想要不得！陆卓过去就是个新兵蛋子，和大家都一样，你别给他搞特殊，不让他进步！”

  “好好好，”陆建国无奈应下，“是我思想不端正，爹您教训得对。”

  老爷子再不舍，火车即将开动的时候，还是将陆卓放开，众人站在月台上，看着陆卓的身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等他坐到窗边的位置，只来得及和家人挥挥手，火车就发动了。

  陆卓这一走，陆丰和陆军明显沉闷不少，兄弟俩在家里安静了两天，被陆老爷子打发出去，让他们带着陆月乔去百货商场里购物，采买上学要用的东西。

  离大院最近的百货商场，骑自行车也要半小时，陆丰消息灵活，直接踩准时间，带着陆月乔和陆军蹭上一食堂的采购车。

  陆清知道他们要去商场，连忙从家里赶出来，跑着追上正在大院门[kou]登记信息的采购车。

  陆清气喘吁吁地上了后座，和陆月乔挤在一起。

  “好啊！”她怒瞪着前座的陆丰和陆军，“你们俩出去玩也不带我，小心我写信跟大哥告状！”

  陆丰才不怕她：“我们是去商场买东西，你去干嘛？你是有钱啊，还是有票啊？”

  陆清瞬间哑火了，她的零用钱都是月月光，现在是月底，她[kou]袋里就几毛钱，去商场里只能买点糖。

  “那你们去买啥？你们俩的零花钱比我还少呢。”陆清犟声道。

  陆月乔这时候出声：“爷爷说让我去商场买衣服和鞋子，还有上学用的纸笔。”

  陆清对陆月乔的态度要软和一些，她瞥了陆月乔两眼，目光在她今天穿的鹅黄[se]连衣裙上停顿得格外久。

  陆清语气有点酸：“你确实要买几件衣裳，天天穿裙子，根本下不了地。”

  陆月乔也不是每天都穿裙子，只是她的衣柜里，连衣裙占了大半，有些是[nai][nai]给她做的，有些是陈秀丽帮忙添置的。

  陆月乔皮肤白比例好，什么颜[se]都撑得起来，陈秀丽特别喜欢打扮她。

  “乔乔，你还得买顶帽子，劳动课简直要晒死人，你这么白，别给晒脱皮。”陆丰从前座回过头[cha]话道。

  “好，我还准备买四尺维纶布，让[nai][nai]给我做一件防晒衣。”

  “防晒衣？那是什么衣服？”陆清连忙问。

  “就是防太阳光的，”陆月乔解释道，“穿在最外面，可以防止晒黑。”

  “那不热吗？一层又一层的。”

  “热是热了点，但把皮肤养白更麻烦。”她提前问过[nai][nai]，[nai][nai]说想要透气、又要结实，那就扯维纶布回来。陆月乔不想干活时还套着一件的确良的长袖衬衫，那可真要热出疹子了。

  陆月乔的防晒观念来源于她的几个堂姐，前世每到夏天，她的堂姐们恨不得把全身包起来才出门，物理防晒化学防晒全都用上，绝不让紫外线有一点可乘之机。

  陆清侧过身，细细地上下打量陆月乔，扬着眉问道：“你以前就是那样防晒的？”

  陆月乔回想以前，发现原身暑假都是待在家里的，学校里也没有劳动课，完美地避开[ri]晒。

  她就点了点头。

  陆清有点心动，她也想像陆月乔一样白，纠结了一小会儿后，拉着陆月乔的手说：“你帮我也扯点布，回头我让我妈把钱票给你，放心，只多不少。”

  “好啊。”陆月乔微微笑起来，她带的布票很多，完全够用。

  陆清也高兴了，刚才一路追车积攒的郁气散个干净。

  她不算多喜欢陆月乔，但对陆月乔的态度一直也还过得去，因为陆清发现，陆月乔很会打扮，哪怕是同样的发型，她也梳得比别人好看，同样的衣服，她会添点小装饰，气质一下就出来了。

  不仅会打扮，她还不藏私，陆清每次问她，陆月乔都会耐心地教她，这一点让陆清对她好感倍增，有时候觉得多一个这样的堂姐也挺不错。

  *

  京市这边的百货商场比黑省的要更大更繁华，足足有五层，每层楼卖不同的百货。

  陆丰和陆军照例要在一楼的糖果柜台转一圈，他们[kou]袋里有爷爷赏的“护送费”，所以出手比陆清要阔绰些。

  糖到手后，他们还会给陆清和陆月乔分点儿。

  布料在二楼，而上楼的楼梯分布在大楼两侧。

  走到楼梯下，陆月乔突然注意到一个离楼梯不远的柜台。

  这个柜台前的人很少，但陆月乔被营业员身后的铁罐子一下吸引住了。

  “那是……[nai]粉？”陆月乔不太确定地问。

  陆丰看一眼，道：“是啊，我记得小叔家就有这个[nai]粉罐子，是然然小时候喝的。”

  陆月乔瞬间来兴趣了：“那我们可以买吗？我也想喝这个。”

  她有点馋[nai]粉的味道了，以前每天早上都会喝一杯，但在来这里后，陆月乔只喝过麦[ru][jing]。

  麦[ru][jing]很香很浓，但是太甜了，所以陆月乔更喜欢[nai]粉的味道。

  原身童年的时候也喜欢喝牛[nai]，不过那是陆大海直接和[nai]牛场的人关系好，每周给她订两罐，价格不菲。

  陆丰跑去柜台问了问，营业员见他一个小少年，不耐烦地说：“[nai]粉卖不了，你得拿着婴儿的出生证明和[nai]粉票来，才能卖给你。”

  营业员显然不认为陆丰这个年纪能当爸，直接把他打发走了。

  陆丰挠挠脸回来：“看样子买不到了。”

  陆月乔有点可惜，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物资紧缺，她总不能抢婴儿的[kou]粮吧？再说她也没这能耐弄来[nai]粉票。

  “回去喝麦[ru][jing]也是一样的，”陆清拍拍她的肩膀，“回头我向爷爷要两罐，咱们一人一罐。”

  陆月乔只能点头，打消了主意。

  但上二楼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卖[nai]粉的柜台很快就消失在视线死角了。

  陆丰留心观察到陆月乔的目光，不禁摸了摸下巴，很是疑惑。

  [nai]粉有那么好喝吗？乔乔就这么喜欢？水果糖她都不怎么吃的，原来是喜欢喝[nai]粉啊！

  陆丰悄悄将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

  陆月乔总共在百货商场买了四种花[se]的棉布，商场里有成衣卖，但她不喜欢板正的款型，穿在身上也不合身，就全带回来让[nai][nai]给她做。

  于[nai][nai]做衣服的手艺特别[bang]，陆月乔不敢提太超前的款式，就让[nai][nai]帮她做几件复古的港风衬衫。

  她只会画出个大概的样子，于[nai][nai]再自己发挥，最后做出来的成品和后世的流行款像足了七八分。

  大片的碎花印染，放量更宽松，下摆压在黑[se]的长裤里，显得陆月乔腰肢纤细，一双腿又长又直。

  她还让[nai][nai]用剩余的碎布头做头花和发绳，刚好和衣服搭配。

  有一回她穿着这样一套去文工团，几乎瞬间就被大姑娘们围住，问她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

  在陆月乔还不知道的时候，大院里就掀起一阵印花衬衫的风[chao]，连方馨都缠着黄巧莹给她去裁缝那里订了一套。

  方馨知道陆月乔爱穿漂亮衣服，陆月乔也经常会有些新奇的想法，前世也是如此，每当她换过造型出现在大院里，大家都跟风去定制相同的款式。

  大院里的几家裁缝店都快把陆月乔供起来了。

  后来陆月乔成为知名的服装设计师，她这时候穿的许多衣服，后来都成了复古的代名词。

  方馨重来一世，脑子里有更多时尚的造型，可是她不会画图，也没有多余的布票，重生这么久了，依然穿的是黄巧莹旧军装改小的衣服。

  不过这次陆月乔的印花衬衫给了她启发，如果她有钱有票，肯定能穿上更好看更时髦的衣服，到时候大家的目光就会全部汇聚到她身上。

  一想到那个场面，方馨就觉得身心舒畅，恨不得立即成为众人的焦点。

  她只是缺了点钱票而已，并不比陆月乔差什么！

  *

  临开学报到只剩最后一天的时候，陈秀丽给陆月乔放了假，让她周[ri]放假的时候来文工团训练一天。

  这样一来，陆月乔周一到周六上课，周[ri]练舞，时间安排得很紧凑。

  假期的最后一天，于[nai][nai]让她睡了个懒觉，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外面出早[cao]的声音也不是很明显了。

  就在陆月乔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外头的门被人敲响，于[nai][nai]过去开门。

  “小河啊，这大早上的，你怎么来了？”于[nai][nai]看到赵晏河，立马把人迎进来。

  赵晏河额头上带着细微的汗，像是刚跑过步，他手里提着个用旧的军用水壶，递给于[nai][nai]。

  “[nai][nai]，我就不进去了，等会还要出[cao]。这是三食堂后头羊圈里刚出的新鲜羊[nai]，您拿给乔乔，看她喝不喝得惯。”赵晏河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抹了把汗。

  “哎呦，这玩意儿可不好得，你拿回自己家里去，给你弟弟妹妹喝。”于[nai][nai]不肯收。

  赵晏河更不接：“这是专门给乔乔的，要是她喝得惯，以后我继续送。这东西放久了就腥，大师傅全给做成[nai]豆腐，也没几个人吃，[nai][nai]您要是不收就[lang]费了。”

  于[nai][nai]稍稍动摇了：“那肯定要钱吧，你等着，[nai][nai]进去拿钱给你。”

  结果她刚转个身，赵晏河就跑了。等于[nai][nai]捏着钱到门[kou]，啥也没见着。

  毕竟是全区军事大比武中斩获头名的兵王，跑个步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于[nai][nai]不免叹[kou]气：“又摊一份人情，这可怎么还才好？”

  她和乔乔一老一少，眼下还得靠陆家那边养着，就算等乔乔大了，也没什么能帮上赵家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这人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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