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愫/文

        林文珺给甘玲买了个手机,  让江惠洁给她办张卡，让她以后有什么事常联系。

        她也知道江宁借钱给玲玲买录音笔了，一支录音笔花了六百五,  一听就是被人宰了，可江宁说：“我知道啊,  但她一定要买。”

        被宰那也是没办法。

        林文珺虽然没骂她，但跟她说：“你自己去跟你爸说一声。”

        甘跃进到现在还拿录音说事儿,  说女儿学坏了，反了天了,  这回要是当没事儿,  以后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吃饭的时候江烨说起这些,  江宁插嘴反问：“谁是天？他觉得自己是天吗？”

        被爸爸看了一眼，意思就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插嘴。

        圆圆正想学舌，一看大人的脸色,  马上低头吃她的虾仁，看姐姐气鼓鼓的,  还从自己的碗里舀了一个虾仁给她。

        江宁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但妈妈都这么说,  她就得去承认，不能让玲玲姐姐背锅,  主意是她出的。

        江宁磨磨蹭蹭去书房找爸爸,  江烨拿块布,  在抹他新买来的玉雕,  这青松,  这牧童,  雕得多好啊。

        “怎么了？”他抬头,  就看见女儿在绿毛龟的大水缸那儿晃来晃去，是考得不好？还是没钱了？

        这种时候，江烨是很好说话的，他觉得女儿再跟妈妈亲，有大事儿还是来找他，也很乐意偏袒她一下，冲她招招手：“来，跟我说呀。”

        江宁没过去，她站在门口，用种报告的姿态，站直了告诉爸爸：“爸！是我让玲玲姐姐买录音笔的，也是我教她翻录保存证据的。”

        说完溜得飞快，三步两步上楼去了。

        江烨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林文珺端着水果，一直在门口等着，万一江烨要是骂孩子呢，她就要出来给江宁撑腰了，结果江宁跑得这么快，果然属兔子。

        “啊？”江烨又瞪大眼睛，看着老婆，“这事儿，你知道吗？”

        林文珺摇头：“事情出了，她才来找我承认的。”

        玲玲怕给江宁惹麻烦，一口咬定是她自己想的主意，江宁知道了，觉得不能让姐姐一个人扛，就找妈妈坦白了一次。

        不仅是她出的主意，还是她带玲玲去买的录音笔，玲玲哪儿知道海市的电子城，门往哪边开。

        怪不得甘跃进话里话外说是江家人教的，但他只敢跟周俊峰厉害两句，在江烨面前走的是哀兵政策。

        先说自己为那个家付出多少，又说这一次被女儿伤透了心，还企图动摇江烨：“你看，女儿养大了有什么用？”

        江烨这个人，只认血缘关系。

        江惠锦是他三姐，玲玲是他外甥女，跟甘跃进有没有这层亲戚关系，还不就是看那张纸，那张纸要是没了，也就不是亲戚了。

        江烨沉默了一会儿，“嘿”，笑了一声。

        林文珺把盘子一放：“幸好没闯祸，她也不怕。”从小就是鬼头王，眼睛一眨一个鬼主意。

        “她怕什么，甘跃进还敢跑到我们家来骂宁宁？”他敢！

        倒也不能说全是坏主意吧，起码孩子的日子好过了。

        “折腾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当爸的。”江烨放下那块布，挑了个最大的草莓要往嘴里送，一句话戳中了林文珺的心事。

        她瞬间看江烨又不顺眼起来了，从他手里拿走那颗最大的草莓，咬了一口，出门去了。

        江宁跑回楼上就给玲玲姐姐打电话：“你妈怎么样了？她还老哭吗？”

        “嗯。”甘玲已经无所谓了，妈妈哭，她就关上门，再戴上耳塞，或者听英文听力，她有很多要补的东西。

        自从上初二，她的成绩就一路下滑，本来是中上游的，一下掉到后面去了。

        妈妈还说什么，女孩子数理化不行也正常。她不是不行，是家里太吵了，太烦了。

        现在搬了出来，虽然妈妈还哭，但她一身轻松，几次小考成绩都有进步，她还主动提出想要补课。

        每天放学之后，就在教室里补，每周五天，每天是不同科目的老师。

        “你能把你的英文卷子寄给我吗？”她暑假的时候就看过了，她和江宁的教材完全不同，江宁说她的学校，跟普通学校学的也不一样。

        “你有传真机吗？要是没有，我复印一份给你寄过去。”

        江宁说到最后，安慰姐姐：“你别怕，我已经跟我爸坦白从宽了，告诉他录音笔是我的主意，也是我带你去买的。”

        甘玲笑了，握着听筒，露出腮边笑涡：“我不怕。”

        她是真的不怕，她知道家人是会帮助她的，虽然不是妈妈。

        挂掉电话，她把闹钟调好，背三十分钟单词，再默写，这是从宁宁那儿学的办法。舅妈太忙了，根本没有空管她。

        她就放磁带默写，报一个，按暂停，默写下来，再听下一个。

        甘玲没养成江宁那种习惯，思绪也常常被打断，比如家里来电话了，比如二姨又上门来了……

        江惠锦给女儿热了杯牛奶。

        甘玲已经刷过牙，坐在床上背英文，她最近进步很快，英文老师还在她练习册上，写了一段鼓励她的话。

        “玲玲，把牛奶喝了。”江惠锦把牛奶杯递给她。

        “我刷过牙了。”甘玲翻了一页书，继续背英文，但妈妈没离开，她还站在那里，于是甘玲只好说，“太烫了，我等一会儿喝。”

        江惠锦把杯子放在桌边，一直等那杯牛奶凉透了，她也没有喝。

        今年一年过得飞快，又到年底要回家的时候，林文珺这边忙不过来，江烨也一样，他又要跟蒋誉去深圳。

        林文珺就说：“也别跑来跑去的，就在家里过年吧。”

        这一年，真是没歇过。

        “那玲玲姐能到我们家过年吗？”江宁问，一看妈妈同意，她赶紧跑去打电话，谁知甘玲拒绝了。

        “我们就放几天，要去补习班。”她想了想又告诉江宁：“我进年级进五十了。”寒假里面就放三天，余下都要去老师家里补习，她好不容易才挤去的。

        “那……那好吧。”江宁的寒假任务是用英文读《红楼梦》，学校里的兴趣小组，她加入了文学小组，现在是小组长。

        等开学之后，每个组员都要用英文朗读《红楼梦》，读一段还得分析一段，她是组长，她得好好学。

        “那累吗？”江宁说，“你要是累，就休息休息。”

        过年都只放三天，太辛苦了。

        “这有什么，初三的只放一天，全回学校继续刷题。”她把江宁寄过来的英文卷子给老师看过，老师说国际学校词汇量大，多背多读多看，自然而然就有语感了。

        甘玲是很累，但每当她觉得看不进书，学不下去的时候，就把那只录音笔从抽屉里拿出来，按下播放键。

        她高中想考能寄宿的学校，她一定要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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