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一十四、诗语的变化+钦使末敏云
对于很多复杂章程,李星洲自然不如德公熟知。
在德公指导下,他先带着圣旨到吏部做了登记,吏部已经收到中书省令书,何况李星洲威名在外,还有当朝宰相跟着,自然一切畅通无阻。
官吏连忙端茶倒水,还一再保证,最多明日会将官府印件一并送到王府。
李星洲倒是没怎么在意,因为军器监本就不常设,有时废除,有时又启用,而且军器监少监本就不是什么大官,好处在于他现在开始买铁矿铁锭都可以在盐铁司记军器监的名,可以光明正大,买多少都不会出前几天那种差点要命的事。
之后他还需要拟写谢恩表,上呈中书,还需将黑火药配方,手雷制作工艺都交给老皇帝。即使一家人,皇帝做事也是滴水不漏。
景朝最大的铁矿产出地在江州宁江府,知府正是阿娇的父亲。
李星洲不知道江州产能多少,将来能不能支撑整个景朝,但卖铁矿的肯定都是有官府背景的,毕竟景朝在这方面还是有管制的,普通商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出售大量铁矿。
而且石墨矿,还有焦炭也是他需要的,所谓焦炭其实就是煤矿,很多人可能会有误解,认为煤炭能达到更高的温度,其实这是错的,天然煤矿杂质多不说,即使炼制成无烟煤之后温度还是不如精炼过的木炭。
再没进入电气时代之前,想用煤炭炼钢难度很大。
所以李星洲需要煤炭是准备用于炼制温度要求没有那么高的坩埚。还有用于制作硝石,煤炭好处在于更好控制温度,更加稳定。
出了吏部之后,德公还是认为今天的事他事先有所隐瞒,因此十分不满,李星洲一脸冤枉,他真是临时起意,其实跟皇帝讨价还价的时候他也十分紧张......
德公气哼哼的连他家都不去了,直接回家。
分开后李星洲想了想先让赶车的伙计去珍宝阁看看情况。
珍宝阁李星洲没留半个自己人,给了诗语一千五百两银子,并且让她自己招人,接待客人的也好,看管前台的也罢,还有看护也是。
其实他并不担心安全问题,因为这位置离开元府衙门很近,他人在开元府不说,在衙役中很有声望,只要他交代一下,大家都会特地光照这边。
信任有两种是最能产生正面效应的,一种就是直接摆出不信任的态度,加以防范和控制,一种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至少表面上如此。
而最怕的就是有保留的信任,这种信任会逐步扩散猜忌和质疑,然后引不和。
当他到达的时候,楼里客人并不多,两个姿色不错的小姑娘正引导一个贵妇客人买香水。
诗语则在柜台那边查看账本,一见他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避开,装作没看见。
“啧啧啧,你这个掌柜不合格啊。”李星洲坏笑走过去:“见客人来了也不出来迎接。”
“你......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从此没关系了吗。”
“为什么不能来,这可是我王府产业。”李星洲摊手道。
诗语语塞,说来确实是这样。
.......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诗语便觉得自己气势弱了三分,她此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哪怕面对田妃,甚至见到皇上,虽然多少紧张,可也不至于此。
而这混蛋的行事风格令她捉摸不透,他能将一千多两银子,价值数万的店铺交给自己,完全不派亲信手下,就算连半个监督之人都没有,就因为......因为自己跟他上过床吗?简直可笑,无人会臣服于他的暴行。
可另外一方面,他又狠辣铁血,就连当朝翰林大学士也打过,那些在诗会上冒犯他未婚妻的书生,都被活活割了一只耳朵,这几天京城到处在说这事,简直睚眦必报!
看着他走近,诗语下意识后退,然后便听他道:“今天遇到好事,心情舒爽,今晚我想住在这。”
诗语心跳加快,连忙反驳:“休想!”
“不要这么绝情嘛。”他笑道,然后将手里得的一堆东西递给她:“先上去,将这三道圣旨放好。”
圣旨!诗语脑子一震,明白这事不能怠慢,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于是点点头,小心收好然后交待几句就上楼了.....
结果心不在焉到了三楼,一回头,现那混蛋居然也跟上三楼。
三楼是她的闺房,楼道狭窄。
“你跟上来干嘛。”她语气慌张的道。
“我不放心跟上来看看,再说你拿着我的东西我当然要上来。”他坏笑道。
诗语又气又急,明白自己被这混蛋算计了,刚想往楼下走,却因楼道狭窄,根本下不去,面对他侵略性的眼神,心跳忍不住加,急忙道:“你只需上楼,不许胡来,否则我就赶你下去。”
“好好好,你说了算.....”
于是他便毫不客气的跟着进了房。
“你拉我干嘛!”
“我想你,就拉拉手,不让拉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你......随便你,可不许再过分!”
“你抱我干嘛!”
“报一下而已,又不是住下来。”
“......”
.......
正月二十,中书舍人末敏云在十二名武德司高手看护下先行进入苏州水域。
末敏云站在官船船头,看着身边保护他精神抖擞的十二名武德司军士,忍不住悲从心来,这些军士只怕不知他们这一去凶多吉少......
朝廷给他下旨时他便知道自己这次已经成了弃子。
虽名声好听,说是朝廷钦使,可十有八九是回不去,苏州人敢行刺皇上,那必然是有准备,他能问罪成事的几率不过万一。
朝廷也不过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罢了,而试探的代价就是他的性命。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无知的掺和到魏朝仁一案中去,如今朱越族灭身死,他也命不久矣,这就是朝廷官场的争斗啊,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末敏云也不想这十二个无辜军士再跟着送死。
眼看繁华的苏州江渡口越来越近,末敏云回头对带队的都头道:“赵都头,你们送我到此处已是仁至义尽,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吧,放下小船,我一人前往,你们架着官船掉头,方可保命。”
都头是个军中汉子,自然不懂这里面的玄机,一脸正色道:“那哪成,我等奉命护送大人,怎能渎职。”
末敏云摇摇头:“赵都头听我一言,此去凶多吉少,死我们几个自然无碍,可不知又要添多少孤儿寡么,你们不知其中凶险,千万要听我的话啊。”
赵都头也皱起眉来,开始犹豫,此时正好官船驶近,远处渡口逐渐清晰,岸边旌旗招展,远远见好多身着官府之人正在等待,似乎恭候朝廷钦使的到来。
“大人,我看苏州官员不正翘以盼,哪会有什么危险?”都头不太相信的道。
末敏云却皱起眉头,不容置疑的道:“这里我是官,一切都听我的。放下小舟,让我过去,然后你们随时准备起帆。”
这个季节风向都是东北,起帆之后哪怕逆流也能快掉头离开。
见他如此坚决,武德司的都头也不好说什么,让人从官船上放下应急小舟,这舟不过能乘两三人,是应急用的,大江水道有些地方本就容易触礁伤船,要是船漏了只能让身份贵重之人先走。
末敏云借着横梯在军士搀扶下笨拙的上了小舟,带着皇上圣旨和问责书,自己划船向渡口靠过去,而官船则慢下来,停止动浆,只是缓缓顺水漂流。
末敏云十分紧张,从他的视角确实见到众多翘以待的苏州官员,整个渡口都站满了,少说也有数十人,难不成苏州真无反心,只是有人从中作梗.......
带着这些疑问和忐忑,小舟随着江面波浪不断起伏晃荡,他也接近渡口。
视线越来越清晰,他开始逐渐看清那些官员面上的表情,他们......面无表情。
末敏云瞳孔瞬间紧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可随着江水漂流,他离渡口只有二十多步的距离了......
他想回去,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身着官府的人一下子抛出连锁和勾爪,很多落空了,可也足足有十几条扣在他的小船上,他连忙回头用尽全力对着官船大喊:“扬帆,快跑!快跑!”
可江面风大,他的声音官船上的军士根本听不到,小船被快拉向岸边,他想跳江,可不会水,这时身着官府的人全都蹲下,后面是黑压压的着甲军士,足有上百!
“砰砰砰.......”弓弦作响,那是强弩!末敏云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生什么,他费力扒掉船边的勾爪,可数量实在太多,小船很快被十几个汉子拖到河岸边,他不断挣扎可也无力,被七脚八手硬生生拽上案......
意识从恍惚中回归,他才现藏在后方的军士人人手执强弩,弩矢一波波飞向江面官船,借着顺风,强弩射程轻松过百步,可因为有自己的提醒,官船已经及时扬起风帆,开始后退,离岸边也很远,弩矢根本够不到,大多一片片落入江中。
末敏云瘫在渡口边的泥土中,一身狼藉,却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带队的军官本就因为弩矢够不到官船而怒气冲冲,听他这么笑,直接过来一脚重重踩在他脸上。
怀中的圣旨和问责文书也被他直接扯出,看了两眼随手丢入江中。
末敏云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口腔中满是腥甜的味道,脑袋嗡嗡作响,加之精疲力尽,慢慢就失去了意识......
.......
赵都头因为末敏云的提醒一直在观察渡口情况,也按照命令事先让兄弟爬上船帆,其实在对面身穿官服的人突然丢出勾爪瞬间他就反应过来,想驱船过去救援。
可令他目瞪口呆的是,后面还藏有过百人的强弩手!
船此时离渡口只有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还在随着水流飘向渡口,他几乎绝望.......
好在事先的准备救了他们一命,好几个弟兄早就准备好起帆,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官船风帆全开,瞬间借着强大的风力停止前几,加上下方船桨划动,逐渐开始后退。
一个趴在桅杆上的弟兄不幸中箭,直接载入江中他也来不及去救,再不离开只怕他们所有人都走不了了......
想到这,赵都头忍不住看向渡口边被几个人揪住头和衣领拽上案边的末大人,若不是他,只怕所有人都活不成了,竟忍不住热泪盈眶。
........
末敏云第二天醒来已经在一张铺着柔软熊皮褥子的奢华大床上,身上背部,手肘的擦伤已经上了药,脸上的淤青也消了很多。
他才醒来,就看到旁边伺候的丫头匆匆跑出去出去报信,然后一个全副武装的军士就进来道:“我家大人有请。”
末敏云全身是伤,他却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
他忍痛下床,想穿鞋子,却现左脚前脚掌已经肿的穿不进去了,大概是昨天被拖上案的时候拼命挣扎以致折了脚趾骨。
他干脆将右脚的鞋子也甩掉,光脚道:“走吧,过来扶着我。”
军士一愣,不乐意的后退两步。
“这就是你们苏州待客之道吗。”他不屑道,说着一瘸一拐自己走起来。
其实末敏云不傻,多少也知道自己所处何处了,看着四周精致富丽的楼阁天井,就知道此时只怕身在安苏府府衙之中。
过了几个拐角和楼阁,就到正堂。
上面坐着一个胖子,身着从三品紫服,苏州这地方能穿这官服的只有苏州知府一人了......
他面前早就摆好酒宴,末敏云也不客气,浑浑噩噩便坐下,虽然饿了两天,可全身的疼痛却让他没有半点食欲,只是抄起桌上的酒就开始喝,喝酒能减轻疼痛。
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处境,也不再抱有幻想了,人之将死,想得东西反倒多起来,许许多多的东西在脑中闪烁回放,然后逐渐变得清晰透彻......
桌案对面,胖硕苏半川拱拱手哈哈笑道:“下官见过朝廷钦使。”
末敏云也艰难拱拱手,然后接着喝酒。
苏半川见他这反应,似乎有些意外,也有些不高兴,随即又笑起来:“在下想向钦使大人借一样东西,不知是否方便,请......”
末敏云摆摆手,伤痛让他意识有些模糊,精神疲惫,可现在他脑子却清楚得很,勉强一笑,自嘲道:“知府大人想借在下项上人头是吧,那便拿去吧,末某这人头若是值钱,还会被派来这吗?”
这下苏州知府彻底愣住了,许久才说话:“像末大人这等人才也派来这,皇帝果然昏庸无道。”
末敏云干巴巴一笑:“苏大人无须口舌,在下也不求苟活。”
苏半川听了站起来,拖着胖胖的身躯,也不笑了,长长向他作揖,然后吩咐左右:“来人啊,带末大人下去,告诉刽子手,下手利落些,别怠慢了大人。”
“是!”两个军士上前,直接将满身是伤的末敏云拖了下去。
不一会儿,人全走后,等在帐后方圣公和丁毅也都走出来。
“这末敏云也算条汉子。”方圣公道。
“是啊,可惜了,没有他和姜鹏的人头,不能引起民愤啊。”苏胖子摇摇头。
丁毅却一笑,不在意的道:“忠义不等于本事,他若有本事会被派来送死?”
“那是你们生意人的道理!”苏半川皱眉,显然很反感这话。
丁毅摊手:“那苏大人的道理是什么?忠义可以当饭吃吗,还是说苏大人或者苏王.......以后也想把忠义当律法来讲。”
苏半川脸色不好看起来,可最终还是忍住,不耐烦的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朝廷数万大军不出几日就到,现在还反跑了报信的,让他们有了防备,还是先想想如何退敌吧,若是输了,什么道理都没得讲!”
他说完一挥衣袖快步走了出去。
方圣公嗓子尖锐沙哑道:“你不该在这时候跟他吵。”
丁毅摇摇头:“形势所迫,有些东西必须提早说清才行,这不是我一家之事。”
方圣公点点头,没再多说,也走出了厅堂。
只有丁毅留在那,他举起酒壶自饮一口,然后重重的摔了酒壶才离开。
.......
其实泡妞也是讲究登门槛效应的,若是情场老手,绝不会提过分和直白的要求。
可以从一个话题,一次牵手开始,然后逐渐加深,逐渐迈入紧密的大门。
李星洲以放圣旨为由上楼,又以只是看看为由进入卧室,然后借口多的是,女孩的矜持需要你慢慢给她台阶下,然后......许多事情自然顺理成章。
再坚定的女孩也怕软磨硬泡,死皮赖脸......
当然这要建立在人家不反感的前提下。
总的来说,夜晚很美好,又解锁了很多新姿势,新成就,第二天要李星洲舒爽的照常写字,然后被害羞的诗语义正言辞的赶走,再次跟他划清界限。
李星洲现这女人现在终于会害羞了.........可以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诗语的交流模式逐渐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神清气爽的回家后自然躲不开两个小丫头幽怨的眼神,不过对于李星洲而言,她们真的还太小。
那边,正午的时候,李星洲终于想起去开元府报道,结果被何昭以渎职为题借题挥,骂得狗血淋头。老何心里有怨气,李星洲是理解的,所以干脆在耳朵里塞了棉花,任由他骂,听他骂着骂着居然睡着了......
结果何昭怨气更深了。
下午,何昭不在家,何芊跟着他来王府蹭饭,吏部文书官印还有官服刚好由小吏亲自送到王府。
季春生也得到圣旨后兴奋的从武德司点了一营人马,武装精良的四百多人赶来王府,说让李星洲挑挑要哪些人。他自然不会挑,武德司的人他并不熟,这种事交给季春生自己斟酌就好。
若要长期驻扎就需要搭建军舍,马舍,营寨,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事的,好在季春生还有家人本就住在王府,指挥在后山搭建营寨倒十分方便。
秋儿这些日子还在忙着设计她的船只,那是王府未来的希望。
水力驱动的批量建造计划暂时搁置,因为石墨的出现,李星洲准备用钢制轴承,而把石墨坩埚的炼制提上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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