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护我新光，寸土不让，厂在人在……”怀老爷子眼睛一瞪，又开始喊起了口号。

  他这句‘厂在人在，厂亡人亡’可不是随便说说。

  作为一名跨过鸭绿江的老兵，做为新光厂的第一任厂长，并在此后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一直是厂长的他，新光厂就和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差不多。

  新光厂可以改制重组，甚至可以破产倒闭，但唯独不能让这些黑心的贪官和奸商打着改制和收购的旗号侵吞殆尽。他就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和这些王八蛋斗争到底。

  “大爷，怀大爷！”

  周副厅长连忙指着那边的人群提醒道：“您看啊，那边已经有很多工人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必须赶紧送去医院救治。这要是再打下去，受伤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您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打仗哪有不受伤的！”怀进取十分嘴硬的说了一句，随后又瞪着眼睛周翊催促道：“你都看见有人受伤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派人送医院啊！”

  周翊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您老说的是！”

  然后转身扫了神情有些呆滞的江总队长一眼，皱眉催促道：“别愣着了，赶紧把受伤的人送医院啊！”

  江学增如梦初醒，连忙转身指挥民警，协助到场的医护人员，将伤者抬上救护车。

  “怀大爷，您老人家就先让他们撤了呗，打是打不出结果的，想要解决问题还得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周翊围着怀老爷子转来转去，苦口婆心地恳求对方鸣金收兵。

  怀进取嘿嘿冷笑说道：“你小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别想得到。”

  周翊则摇头表示异议：“我觉得您这句话用错了地方。能决定您与山海集团之间最终胜负结果的，从来就不是你们双方的斗争，而是国家，是政府。您就算今天全歼了这些拆迁队，就代表着您赢了吗？一会儿姜云来书记过来，如果他坚持一个‘拆’字，您又该如何应对？”

  怀老爷子怔了一下，随后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不管谁来，想要拆新光厂，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

  几辆黑色轿车驶停至新光厂大门前。

  省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程志兴与川海市委书记姜云来一同下了车，神色异常阴沉地向人群走去。

  在他们身后，跟着川海市常务副市长关一飞，市委政法委书记徐承先等人。

  早就先一步赶到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黄坤，市公安局长隋建昌，开发区公安局长卫教文连忙迎了上去。

  “幸亏有周翊厅长当机立断及时处置，这才有效控制住了局势。现在周厅长正在劝说怀进取把工人撤走……”黄坤向程志兴和姜云来简明扼要地了汇报了现场情况。

  他倒不是故意给周翊说好话，而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他也编不出来别的。

  程志兴闻言脸色好看了不少。

  有周翊的这番操作，今天的事情不管闹多大，省公安厅都是有功无过。

  姜云来则是不悦地看了市公安局长一眼，心说你明明来的比周翊还早，却一点儿作为都没有，啥也不是！

  隋建昌一声也不吭，在后边充当起了背景板。

  裤袋里的手机已经震动了三次，他都没有接。

  因为他知道电话一定是荣锦绣打来的，目的不外乎是催促他以正当执法的名义，将新光厂带头闹事的工人代表抓走，为拆迁大队扫平障碍。

  原本他是打算这么做的。

  但是，周翊来的太快了。并且在果断鸣枪示警后，直接喊话怀进取，十分巧妙地给这场冲突按下了暂停键。

  他根本就没有发挥的空间和机会。

  现在姜云来和程志兴到了，就更轮不着他说话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什么都不做！

  “程书记，姜书记。”周翊与两位常委问了好，自觉闪到了一边。

  程志兴向周翊点了点头，目光之中除了满意还是满意。

  人才就是人才！样样都优秀！

  不只办案能力超强，在处理大规模群体事件上，也是毫不含糊。

  他与姜云来在来时的路上，已经预想到现场那种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混乱局面了，却未曾想抵达之后，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虽然双方还在对峙之中，但却为他们解决问题争取了时间，也创造了机会。

  可以说，今天这场事件如果可以顺利解决，周翊当记大功！

  姜云来也向周翊点了下头，然后看着傲然站立视死如归的怀进取，一脸无奈地说道：“怀老，您不一直在北河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怀进取嘿嘿冷笑道：“我掐指一算，有人想偷我的家，就提前赶回来了，果不其然，被我抓了个正着！”

  姜云来苦笑说道：“新光厂收购和改制当初也是您同意的，您现在又搞这么一出……您这不是给我们出难题吗？”

  “我同意收购改制，没同意那些黑心的王八蛋占国家的便宜吞我们的厂子！”怀进取瞪着市委书记怒声说道。

  “您听我说，新光厂的拆迁，是咱们开发区启动大规模综合项目中必须完成的前置工作，是响应省里关于‘进一步强化招商引资工作若干意见’精神……”

  姜书记耐心地与老厂长讲道理，但奈何老厂长油盐不进。

  什么精神不精神的，我看你们就是在发神经！

  然后又向市委书记强调了他们的护厂口号——护我新光，寸土不让，厂在人在，厂亡人亡！

  面对这样的情况，姜云来与程志兴都有一种全身脑袋疼的感觉。

  如果阻拦的对象是别人，好话说尽还不听，姜书记那肯定不会惯对方毛病，直接‘老家伙我给你脸了’干脆让隋建昌将人铐走。

  但对于怀进取……他真不能这样做！

  无奈之下，他只能走到一旁，打电话向省委书记侯向阳请示。

  在这期间，程志兴试着向怀老爷子请求先把人撤了，结果也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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