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琳问得咄咄逼人，一连串的发问就是像枪关机似的，字字句句射在杨小宝的身上。

  杨小宝却出乎意料地十分冷静，一直等到她发泄完毕，这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你问完了吧？”

  杜小琳气势汹汹的一套组合拳打在了空气上，气焰反倒一下子蔫了，冷哼了一声：“说完了！”

  杨小宝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好，我现在就回答你的问题。首先，不管我弄死唐三良是用什么手段，也不管我有没带故意拖你下水，你都跑不脱干系。所以你根本就没得选。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事情都会有代价，更何况是报一次仇。如果你连一点都不明白，那简直就是白吃了这么多年的米了！”

  这番不留情面的一席话近乎于训斥小孩子，说得杜小琳面红耳斥，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爆击。然而还没来得及等她发作出来，杨小宝话锋一转，用极其冰冷的语气补了一刀：“给你半分钟，赶紧给老子上车坐好。不然你就麻溜滚下去，回家里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好了。”

  杜小琳气得险些差晕过去，然而脑子也还算清醒：是走是留，这其中的利害干系再清楚不过。踌躇了十几秒后，她终于还是在杨小宝的最后警告之下屈服了，乖乖地坐上副驾座位，不等杨小宝的吩咐就很自觉地系上了安全带，十足像个乖巧听话的小学生，只是瞪起来那双眼睛就跟要杀人似的。

  杨小宝也懒得管她生气不生气，径自发动汽车，加速驶上了主干道，很快上了高速公路，车速加到，一路狂飙着向北。

  杜小琳默默无言，出神地凝视着车窗外面飞速后掠的风景，心底思潮起伏。不管曾经在这个城市经历了怎样的惨痛与惊险，这里毕竟是她成长生活工作多年的家乡。眼看着城市越来越远，杜小琳心中茫然而忐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这里要去哪儿？”

  杨小宝面无表情，朝着前方努了一下嘴，淡淡说道：“你分不清方向吗？我们在朝北开，当然就是去北边。”

  这种回答还不如不答，杜小琳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杨小宝一眼：“你这说的就是屁——”这话没说完就嘎然而止，似乎是及时想起了自己的淑女形象问题，硬是生生最后一个字给咽了回去。

  杨小宝的两手牢牢把着方向盘，目光直视着前方，神情冷峻地说道：“唐三良不是无儿无女，与世隔绝，没人管没人理的孤寡老人，不会等到在家里面烂成一堆腐肉才会被邻居闻到臭味然后报警才发现。他有很多生意，自然也少不了很多往来户。最多要不了两天，他的惨死就会被人发现，警察马上就会拼出大部分的真相——当然了，其中肯定包括你在其中的牵扯，还有你的一些个人信息。比如对你通缉令，比如这辆车的车牌号。”

  杜小琳听得莫名其妙，一脸懵懂地瞪视着杨小宝。她很确定，对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就让她感觉云山雾罩了——尤其是他说的这些跟现在去哪里有个屁干啊？

  杨小宝似乎窥破了杜小琳的这些没有说出口的内心吐槽，用看待弱智的眼神瞥了一眼，朝着她翻出一个白眼：“……我们是在华国的最南边，要想跑得快跑得远，就得卯足劲往北跑，难不成还能继续往南开着车跑海里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杜小琳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毕竟一肚子不服气，哼了一声，直接就怼了回去。

  “开车跑得有用吗？警察一个通辑令发下去，光速秒到全国。你开车跑得再快能有无线电波快不成？哼，狗是你放的，人是你杀的。有个罪叫什么来着？教唆杀人罪！你就等着洗干净……洗干净臀部坐牢吧！”

  她毕竟做淑女惯了，“屁股”这种不雅字眼实在做不到像杨小宝那样张口就来，但是不骂回去又实在不能舒心畅意，所以直接就换成了她作为医生惯用的一个医学名词“臀部”，但是意思还是那么个意思。

  杨小宝忍住笑意，冷着脸说道：“你至少有两件事弄错了。第一件事，警方签发通辑令比起你们医生签发死亡通知书的步骤要复杂慎重多了。市级警局要先把案情上报给省里，省厅审查过后，然后才能向外省发协查通报。这个协调的过程至少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所以并不是说是我们开车跑得到没有通缉令快。”

  “第二件事，要通缉也只是通辑你呀，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是忘了吧？我的这张脸是你给我的，是你给我造出来的。警察查不到的任何对应的身份档案，也没有任何的户籍记录，当然也就更加没有办法进行面部识别——随便有多少摄像头把我拍得有多清楚，那也全都没有什么卵用。所以，会被指名道姓通缉的人，只会是你。至于我嘛，顶多是一张身份不明的大头照，对我半点妨碍都不会有。”

  这一席话的语气说得平淡至极，却是字字句句都敲在了杜小琳的心坎里，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她不仅无力反驳，更是有些哭笑不得，再细细深想一下，更是生出了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一念及此，她不由得转过头看了杨小宝一眼，目光里流露出了恐惧与疑惑。—这个男人行事之周密，计划之周全，简直是太可怕了。什么都还没出手，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退路——这样的人物实在让人感到害怕。

  “用不着担心什么。”杨小宝侧过头不经意回瞥了她一眼，在目光交错的瞬间读懂了对方眼睛里的恐惧，不由得哈哈一笑：“你不用害怕，完全放宽心。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吃过亏，更加没有警察手上吃过亏——你要知道，我比警察还要了解警察。这么跟你说吧，我带过的警察比我带过的工人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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