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像是光一样。
温以凡对这状况有点懵『逼』, 一时间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她扭头盯着虚开着的门,恍惚间还有种桑延是来送快递的感觉。
“不是,爸。这大过年的您让我上哪儿去?”桑延又看向黎萍, 语气玩世不恭,“妈不都说可以了吗?她乐意让我去看会儿电视, 您怎么还赶她亲儿子走。您这不是挺叛逆么。”
“……”
黎萍被他这臭德行气得直乐, 也没再跟他犟, 抓住他的胳膊往厨房走:“看什么电视!一大老爷们儿的回家什么都不干不嫌丢人?”
而后,她还转头对温以凡说:“以凡, 你先坐会儿。”
温以凡下意识应了声“好”。
桑延任由黎萍扯着, 转头瞥了温以凡一眼。桑荣笑着跟温以凡扯了几句, 随后也进了厨房:“只只, 别光坐那, 给以凡倒杯水。”
“知道了。”桑稚朝她招手, “以凡姐,你坐过来。”
温以凡走过去坐下,接过水杯, 低声问:“你哥是做什么惹叔叔阿姨生气了吗?”
桑稚笑眯眯地:“对。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听他们唠叨了我哥快四小时了。”
“……”
“从开始做年夜饭开始, 就开始骂。”桑稚掰着手指, 一样一样地数父母指出的桑延的问题, “不回家,不打电话,不发消息, 不说近况,找他吃顿饭都得磕头烧香地求来,给他约好的相亲每一次都放人姑娘鸽子——”
感觉不太对劲,桑稚忙补充:“但我妈已经很久没给我哥找相亲了。”
提起这个,温以凡再度问起:“阿姨为什么总给桑延找相亲?”
桑稚半分不需要考虑,理所当然道:“我哥这狗脾气谁能忍,当然得提前找。”
“……”
“不过我哥肯定很喜欢你,”桑稚圆眼微弯,似是觉得有些神奇,“我没见过我哥谈恋爱,但还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怂。”
温以凡:“嗯?什么怂?”
桑稚:“就那个‘劈腿’,他可担心被你误会了。”
两人坐在客厅里,陆陆续续能听到厨房传来动静。
大多是黎萍和桑荣在围攻桑延。
黎萍:“把外套脱了,在屋里穿那么多不嫌闷?”
桑延:“不呢,我冷。”
桑荣:“冷什么冷,这不有暖气吗?”
“你这袖子能不能捋起来,一会儿该弄湿了。还有你这脸『色』怎么回事儿?这段时间又熬夜没好好吃饭?”黎萍越说越气,“叫你回家,妈给你熬点汤补补身子就死活不回,说出去人都以为你亲妈要害你命。”
桑延笑:“我这年纪补什么?”
没一会儿。
黎萍又突然说:“你这手上的疤怎么回事儿?”
桑荣也道:“什么时候缝的针?”
桑稚本跟温以凡聊着天,听到这话,她话语一停,说了句“以凡姐你等等”,而后便起身往厨房跑:“什么缝针?”
很快,她像是看到了桑延手上的疤,语气炸了:“这谁弄得啊?”
“有你什么事儿,”桑延懒散道,“看你的动画片去。”
“臭小子,赶紧给我说,出什么事儿了?”黎萍又火又心疼,“你能给我一天好活不?你能不能盼着你妈长命点!”
“哪那么严重?整得我下一秒要断气了一样。”桑延的语调带着惯有的不耐,但倒是好好解释了起来,“我见义勇为呢,不小心划破了点皮。”
……
过了几分钟,桑稚才回到位置。她的心情看着差了不少,小声问温以凡:“以凡姐,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温以凡捏着杯子:“桑延手上的伤吗?”
“嗯,我国庆回来的时候还没见他手上有伤呀。”桑稚看着那个疤,也觉得当时的伤势应该不算轻,猜测,“是不是他那个酒吧有人来闹事?他那个『性』格我也觉得很容易拉仇恨……”
“……”
“那以后会不会出什么更严重的事情啊?”
“不是,桑延是碰上了一个我大伯母那边的亲戚,”温以凡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没瞒着,“刚好是通缉犯,在抓他的过程中受伤了。”
桑稚一愣。
温以凡也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
过了须臾,桑稚松了口气:“真是见义勇为啊?我还以为我哥胡说。那是做好事呢,没出什么事情就好。”她又开始嘀咕:“我哥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就特别会打人。”
温以凡啊了声。
桑稚告状:“我男朋友被他打了一顿,脸都青了。身上也没一块肉是好的。”
这话题挪得快,温以凡稍顿,还是把话接了下来:“桑延为什么打你男朋友?”
“因为他俩是大学同学,我哥觉得他仗着年纪大骗我感情,然后又一直被他忽悠……”桑稚叹了口气,“反正他打人可狠了。”
“……”
“不过我哥也被我男朋友打了。”桑稚鼓了下腮帮子,吐槽道,“他俩打完之后,我这边气得半死,把我哥骂了一顿,但他俩还相亲相爱的,搞得我里外不是人。我哥还说他来宜荷不是来找我,是来找他兄弟的。”
温以凡没忍住笑起来。
可能是怕她紧张,桑稚的话比以往稍多了些,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说到最后,她忽然重回刚刚的话题:“以凡姐,我哥除了手臂上,还有哪儿受伤了吗?”
温以凡:“腰上也有,不过没手臂上的严重。现在都好了,别担心。”
“那就好,这段时间是不是你一直在照顾他啊?”桑稚说,“我看我爸妈也不知道这个事情。”
温以凡点头,温声说:“不过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桑稚:“我看他那伤口恢复得挺好的呀,这才几个月。”
温以凡想说桑延是因为她才会去抓车兴德,不然也不会受这个伤。
却说不太出来。
“我哥做了件好事儿,”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状态,小姑娘笑眼澄澈,认真地说,“之后的运气肯定都会好起来的。”
-
没多久,两人就被黎萍喊过去吃饭。
年夜饭丰盛至极,什么口味的菜品都有,摆满整张桌子。想着刚刚桑稚安慰的话,温以凡有些失神。与此同时,桑延就从桌底下握住她的手,轻捏了下。
她侧头看去。
桑延也看着她,像是在用眼神问她“还紧张不”。
温以凡弯唇,摇了摇头。
在饭桌上聊了一会儿,黎萍才渐渐反应过来。她盯着温以凡的脸,越看越觉得眼熟,问了句:“以凡,咱之前见过吗?”
温以凡没想过她还会记得,忙道:“对的。我高中的时候,在学校见过您。”
“……”
黎萍这下记起来了,诧异道:“诶,你就是高中跟阿延早恋的那个小姑娘啊?”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的目光也放在了温以凡身上。她缓慢咽下嘴里的汤,解释:“对,但我俩当时没早恋。去年才在一起的。”
“但这臭小子当时就是喜欢你,跟我们也不瞒着。”想到这个,黎萍就觉得好笑,“从学校回来之后,我跟阿延谈了好几回,让他现在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先别去考虑这些。”
温以凡:“嗯,我们那时候年纪确实也还小。”
“他根本不听我的话,从小叛逆到大。”黎萍轻飘飘地看了桑延一眼,“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死命学习了,然后到大学毕业几年了都没找过一个对象。”
桑荣也笑起来:“把我们吓得,以为这小子是受我们的话影响了。”
桑延这个当事人倒是一声不吭。
桑稚咬着饭,含糊不清地说:“有没有可能是他偷偷谈了?”
黎萍:“我问过浩安,还有钱飞。他俩都完全不知情,搞得我怕阿延心理上出了什么问题,就一直给他找相亲对象。”
听到这像是想到了什么,桑延的筷子停下。他神『色』懒懒,似笑非笑道:“后来还给我找了个男的相亲。”
“……”黎萍一噎,没好气道,“那不是姑娘你一个都不愿意去吗?我能不往那块想?你妈这都为了你退让到什么程度了。”
桑荣和桑稚同时笑出声。
温以凡低下头,莫名也笑了起来。
……
晚饭结束后,一家子坐到沙发上开始看春晚,但多数时间也是在扯七扯八地说话。熬到守岁结束,两个长辈给他们三个发了红包,随即便回房间睡了。
回到桑稚房间,两人说了会儿话,桑稚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打来的人似乎是段嘉许。
见状,温以凡想给桑稚留点儿私人空间,干脆起身出了房间。她走到桑延房门前,轻敲了下门。里头很快就传来桑延的声音:“门没锁。”
温以凡拧开门把,走了进去。
往里头看了一圈。
桑延房间的空间比桑稚的要稍微大些,依然是冷『色』调装修。床在正中央,除了该有的家具之外,窗附近的位置还摆放了个沙发和小桌,再前面是个显示屏。
书柜上放着各式各样的杂物,照片和书籍,能看出男人成长的痕迹。
此时桑延正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手上拿着游戏手柄,漫不经心地打着游戏。他抬睫,朝她看来:“还不睡?”
温以凡把门关上:“一会儿再睡。”
“想过来跟我睡?”
“不是。”
桑延抬了抬下巴,很拽地说:“那现在就回去。”
“……”
当做没听见,温以凡自顾自地坐到他旁边:“你在玩什么?”
桑延把手柄塞给她,勾住她的腰,力道加重,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他似乎也有点困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掌心包着她的手:“教你。”
被他带着玩了一会儿。
虽然自己的手也在动,但全程基本上是桑延在『操』控。温以凡看着屏幕上属于自己这方的角『色』血条完全不动,对方的血条却一直减少,直至一点儿都不剩。
在这种情况下。
温以凡也有了种自己很牛『逼』的错觉。她开始感兴趣,回头说:“我自己玩一把试试。”
后头的桑延顺从地松开手,看着她玩。
本以为结果会跟刚刚差不多。
但自己玩跟桑延带着玩的区别相差极远,不到一分钟,温以凡『操』控的角『色』就惨败,并且连对面的一滴血都没扣。
桑延低笑了几声,胸膛微震着,点评:“菜。”
温以凡看他:“能双人模式吗?”
“能,”桑延悠悠道,“但我比电脑更牛『逼』。”
“……”
在温以凡的要求之下,桑延还是切换了双人模式,拿起另一个手柄。他没半点要让着温以凡的意思,动作看似随意,但每一下都能扣她小半的血条。
被他无情地杀了三次之后。
温以凡放下手柄,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欲望。
“我回去睡觉了。”
“干什么呢。”桑延把她扯回来,忍着笑说,“这不是说了要教你吗?才教那点儿时间你就要出师,我这不得给你点儿教训。”
温以凡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好像也对:“那你继续教我。”
两人边玩着游戏,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桑延问:“明天还住这儿不?”
温以凡点头:“嗯,我喜欢你家。”
从认识桑延之初,温以凡就知道,他一定是活在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庭。不然的话,应该不可能会养出他这样的『性』格的人。
骄傲,自信,而又热烈。
像是光一样。
想到桑延家里人对他的称呼。
阿延。
明明只是开头的那个字换了。
好像就变得温柔了起来。
温以凡『舔』了『舔』唇,忽地喊他:“桑延。”
桑延:“嗯?”
“你妹妹有个小名叫只只,你有吗?”也不等他回答,温以凡就继续说,“是不是也改成读第一声,叫‘烟烟’。”
“……”桑延扯她脸,有些无言,“没有。”
“那还是继续读第二声吗?”温以凡又道,“叫‘延延’。”
“你困了?”桑延盯着她,忽地笑了,“在这胡言『乱』语什么呢。”
“哦,那就是。”温以凡沉默两秒,开口,“阿延。”
“……”
瞧见他稍愣了的表情,温以凡探头去亲了亲他的嘴唇,而后爬了起来,故作很自然地说:“我去睡觉了。”
桑延反应很快地把她扯回来:“喊我什么?”
温以凡半趴在他身上,没再不好意思,唇角弯起:“阿延。”
桑延喉结滑动,轻吻了下她的唇角。
“嗯,以后都这么喊。”
-
这次跟桑延父母的见面,让温以凡每周的日常生活加多了个行程。她很喜欢桑延家里的氛围,所以有空就会拉着桑延回他家吃饭。
让桑延这段时间回家的次数加起来可以跟去年下半年相抵了。
两人把搬家时间定在28号。
提前一周就陆陆续续开始收拾东西,搬家前一晚,温以凡继续着收尾的工作。她的房间已经被整理了大半了,只剩一下杂物还没清理好。
温以凡收拾了一阵,房门从外头被敲响。
她随口说了句:“你直接进来就行。”
桑延推开门进来,往她方向四周扫了眼,皱眉:“别坐地上,不是还生理期么。”
温以凡只好站了起来。
桑延:“要我帮忙么?”
温以凡指了指书桌的方向:“那你帮我把那边的东西装进去,我已经整理好放桌上了。”
“行。”
说完,桑延搬起桌上的资料,一摞一摞地往箱子里塞。搬到最后一摞时,像是注意到什么,他的动作一顿,慢腾腾地拿起来看了眼。
是一个小本子。
此时被反着放,『露』出本子的背面。上边被人用水『性』笔签了个巨大的名字,占据了背面的整一页,看着『乱』七八糟地,很难辨认出对应的是什么字。
旁边的温以凡还在说话:“你房间收拾得怎么样了?”
桑延没应话。
温以凡又说:“我一会儿也去帮你吧?”
桑延依然一声不吭。
温以凡觉得奇怪,顺势看了过去。
就见桑延手里拿着个本子,神『色』意味不明地。本子上面是很久之前,穆承允给她签的名。
“……”
温以凡一顿,头皮发麻,但也觉得他应该认不出是什么字。她又垂下眼,故作如常地继续收拾东西:“我们十一点前应该可以收拾完——”
“温霜降,”桑延打断了她的话,“你胆子还挺大。”
“……”
“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你这么珍藏你那追,噢——”桑延咬字重了些,极为刻意地改了口,“前同事,的签名做什么。”
温以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的,实话实说:“我就是放在那,没有珍藏。”
“这小子是什么人物?”
“就《梦醒时见鬼》里那个鬼。”想起之前苏恬提过的话,温以凡又道,“他现在好像参加了个选秀节目,人气还挺高。”
桑延只看过这个影片,回想了下,面无表情地说:“我还挺喜欢。”
温以凡:“?”
桑延:“行,送我了。”
“……”
温以凡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好笑:“你喜欢就拿去。”
……
把剩余的一点东西收拾完,温以凡觉得差不多了:“可以了,剩下一点等明早起来再弄。现在去收拾你的房间吧,客厅和厨房也还有些东西没整。”
桑延嗯了声,手里拿着写着穆承允的那个小破本,跟在她后边。
进了房间之后,桑延把本子随意搁到桌上。恰好碰到鼠标,屏幕亮了起来。温以凡下意识扫了眼,突然注意到他桌面上有个熟悉的网游图标。
温以凡盯着看了几秒,指了指:“你也玩这个游戏吗?”
桑延轻瞥:“嗯。”
温以凡跟他分享:“我大学的时候也玩过这个游戏,不过好久没玩了。”
桑延笑:“是么。”
之后温以凡也没再注意这个,扫视着房间的模样。比起她的房间,桑延的房间倒是整整齐齐,各种物品都被摆放进了纸箱里,全数搁置在一旁。
看着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
“坐着,没什么好收的。”桑延想起个事儿,又往房门走,“我刚给你熬了红糖水,我看看成什么样了。”
温以凡点头,但还是帮他检查着有没有遗漏的东西。往书柜扫了眼,里头空『荡』『荡』的。她转身,打开衣柜,看到里头只剩零星几件外套。
视线自上而下。
温以凡突然注意到,衣柜下方角落放了个中等大小的置物箱。以为是他遗漏的东西,她抬手去搬出来。箱子很重,不知道里头放了什么东西。
感觉这重量不像是衣服,更像是书。
温以凡随手打开。
一入眼,就是一张已经泛了黄的报纸。
温以凡顿了下,又继续往下翻了翻,发现全部都是报纸。也不知道桑延为什么要放这么多旧报纸在这里,她好奇地拿起最上方的那张来看。
盯着主版面的字眼。
宜荷日报。
2013年7月27,星期六。
宜荷的报纸?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温以凡一愣,脑子里瞬间有个念头浮现了起来。她觉得不敢相信,飞速扫着版面上的各个署名。而后,她翻了个面,目光定住。
在其中一个版块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宜荷日报记者温以凡
“……”
温以凡的神『色』僵住,顺着往下翻。
再翻。
再翻。
2012年9月5,星期三。
……
2012年4月22,星期日。
……
2011年3月11,星期五。
直到翻到最下面那张。
2010年12月13,星期二。
这一天,温以凡记得还挺清楚。
是她去宜荷日报社实习之后,第一次过稿的那一天。
压在这之下的。
还有数不清的从南芜和宜荷往返的机票,各种不知名的小票,以及一张照片。
温以凡呼吸屏住,把手心的汗蹭到衣服上。过了半晌,才伸手拿起那张照片。
照片上站着大片的学生,全部穿着黑『色』的学士服。其中一个外貌格外出众的女生站在中间。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区别于其他人,朝镜头的方向看来。
眼里带着茫然,无半点焦距。
看着根本不知道,拿着相机的人将她拍下来的人会是谁。
是她曾以为只是梦境的一幕。
温以凡喉间发涩。
她捏紧拳头,将照片翻了个面,立刻看到男人力透纸背的字迹。
跟以往的肆意狂妄不同,这字写得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像是认真到了极致。
只四个字。
——毕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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