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八章 无
太学全班同学这两天,对程子安很客气。
程子安清楚,他们都在憋着劲,打探他的深浅。
毕竟,算学神童的牛,是他自己吹出去的。
成绩发放下来,程子安在众人的期盼中,拿到了满分。
当然,太学班藏龙卧虎,不只是他一个满分,共有三个满分。
另外两个人,一个是首相王相的孙子王尧,一个是工部尚书的孙子卫允谦。
下课了,郑煦丰走到程子安面前,朝他抬了抬下巴,道:“程子安,你可有字?”
程子安收拾着砚台,道:“我还小呢,未曾取字。”
郑煦丰道:“哦,那我就直呼其名了。园子的梅花开了,我们出去赏一赏。”
赏梅是雅事,邀约太过硬邦邦。不过,程子安欢天喜地答应了,道:“太学还能赏梅,真是好地方啊!”
郑煦丰不屑地道:“几颗梅树罢了,算得上什么赏梅的好地方!”
程子安披上大氅,随着郑煦丰往外走,顺道对意味莫名打量着他们的祁隼颔首回应,笑道:“京城寸土寸金,不比明州府,能有个园子种梅花,可不是难得。”
郑煦丰侧头斜了他一眼,问道:“明州府的府学,听说修在明山上,整片山头都是府学的地,学堂的景致四季不同,也难得。”
程子安说是,出了太学,往西边回廊走去,穿过垂花门,便是太学独有的园子。
如郑煦丰所言,园子不算大,大蚌壳里做道场,假山流水,花[cao]树木样样俱全。
凛冬时节,假山积雪未化,流水也结了冰。红梅绿萼,红红绿绿,点缀了冬[ri]的萧索。
三品以上的权贵子弟,看不上这几颗梅树,园子里空无一人。
郑煦丰走在前面,踩着地上的积雪嚓嚓响,伸手随意捞了枝梅花,手上略微一用力,就折断了,拿在手上随意把玩。
程子安袖着手,只抬头安静地赏。
郑煦丰看了又看程子安,问道:“听说你昨[ri]下学之后,同明九一起去吃酒赏梅了?明相府上的园子,梅花开得比这里如何?”
一下雪,京城的达官贵人雅得很,赏雪赏梅,吃酒吟诗。
程子安不会吟诗,明九也不会吟。施二加上几个侍郎小官的子弟,差不多都是家族中不成器的纨绔,臭味相投,借着个由头再一起玩耍。
明相当然不会出现,程子安未能见到,但他不急,也算颇有收获。
虽不吃酒,但论玩,这可是他前世的看家本领,自然是宾主尽欢,因此结[jiao]了一堆纨绔。
程子安不动声[se]思索,郑煦丰既然问到了明九,郑相与明相各自为政,话里的意思就深了。
无论他们之间如何斗,都与程子安无关,关键是他也不够资格参与。
同样,他也不会被卷进去埋了,同样是因为不够资格。
一个毫无背景的地方士子,要弄他,反倒会被当成把柄,被政敌趁此攻讦。
程子安道:“是呀,我认识了施二,施二同明九走得近,就认识了,借光去明相府上。不过我们没赏梅,外面太冷,只看了一眼,就在花厅里面吃酒听曲。”
郑煦丰暗自冷笑,施二同明九最近才走得近了些。永安侯府有钱,明九花钱如流水,能不花一个大钱,从永安侯府的铺子“买”东西,当然会[jiao]好。
程子安好奇问道:“郑师兄,你府上也有梅花吗?”
郑煦丰摸不清程子安的用意,问道:“怎地?你要去我府上赏梅?”
程子安点着头,笑道:“是呀,郑师兄若要吃酒,可能带上我长长见识,听说京城各府的花啊[cao],还有点心吃食都各有千秋。”
他腼腆一笑,道:“说实话,我不会赏梅,梅花除了颜[se]不同,看上去就一样,不懂雅或者俗。我初次来京城,想多认识一些人,多吃一些美食,以后吹牛时,也能吹得头头是道。”
郑煦丰眨着眼,好半晌都未反应过来。
从没见过这样主动厚着脸皮求上门,还这般坦白真诚,让人无话可说的人。
郑煦丰斟酌了下,敷衍着道:“等吃酒的时候,我再给你下帖子。”
程子安顺[kou]接了下去:“好啊好啊,我现在住在贡院旁的梧桐巷,从西边巷子[kou]进去,第三家就是。”
郑煦丰:“......”
深究地看了眼程子安,发现他年纪虽轻,身量却挺高,面容稚嫩,五官却生得极好,唇红齿白,布衫也难掩他的好相貌。
尤其是他的举子与气度,完全不似从乡下地方来的读书人,进了太学这种地方,畏首畏尾。
郑煦丰一时摸不清,他是年轻无知,还是本[xing]赤城了。
不过,郑煦丰话一转,道:“你的算学,还真是不错。王相以前在户部,计相出身,掌管天下财赋,本就极为擅长算学,王尧自幼有王相教导,算学向来就好。卫允谦亦如此,家学渊源。没曾想,你的算学,竟然能与他们一争高下。”
程子安半点都不谦虚,道:“我不敢与他们比家学渊源,其他的功课,我学起来困难,以前我在明州府时,经常考倒数。唯独算学,不用心也能学好。估计,我真是算筹转世投胎吧,”
算筹投胎!
郑煦丰被逗得哈哈笑起来,手上的梅花枝点着他,“好你个算筹投胎,以后我就叫你算筹子好了!”
程子安笑眯眯道:“郑师兄莫要这般叫,算筹子黑乎乎的,不好听。且还有算学班呢,我怕他们以为我在挑衅,到时候来揍我,我还小,力气没他们大,打架打不过。”
郑煦丰笑得更大声了,抚着肚子哎哟叫唤。
“在国子监中,欺负人哪有打架的。哎哟,我说你是傻,还是聪明好呢?”
程子安面不改[se],振振有词道:“可是我觉着欺负人,就要打架,打痛了,以后断不敢了。”
郑煦丰白了他一眼,打痛......
罢了,他一个乡下来的小子,哪能想到那般多。
“你放心,他们再不满,你总归是太学的人,谅他们断不敢欺负到太学来。”
程子安立刻拱手作揖,道:“多谢郑师兄相帮。”
郑煦丰摆摆手,道:“无妨无妨,你我都是同学,谢来谢去,婆婆妈妈做甚。吴先生留了功课,我还没写呢。平时我看到算学就头疼,你拿去帮我看看。”
程子安心道,只怕写功课,还不够吧。
郑煦丰犹豫了下,说道:“考试时,你答得快,到时候你将砚台挪一挪,字写得大一些。”
程子安定睛看着郑煦丰,肃然道:“郑师兄,你可是要我作弊?”
郑煦丰呃了声,不悦道:“这哪是作弊了?”
程子安挠挠头,为难地道:“我是闻山长的弟子,老师严肃厉害得很,我要是敢在太学惹事,定会倒大霉。郑师兄,我发过誓,定会听老师的话,恕我难从命了。”
开玩笑!
吃酒席时,他听到明九醉了,无意透了一句话,说是这次[chun]闱,好似由郑相主持。
郑相当年考科举时,发生过舞弊案,他差点被牵连进去。
郑相最恨的,便是舞弊。
郑煦丰算学趁机的好坏,郑相定是一清二楚。突然进步了,以郑相的本事,随便一打听便会知晓。
郑相可不是辛仲,能做到政事堂的相爷,无论是[jian]是忠,有无真本事,都不可小觑。
郑煦丰被拒绝,脸一下拉了下来。
程子安道:“郑师兄,算学很容易,你若不会学,我教你。比如考试的题目,其实都很简单,你估计是没能理解。不知郑师兄府里,可有擅长木工的匠人?”
郑煦丰不解道:“有是有,你要来做甚?”
程子安道:“匠人其实擅算学,因着他们要算用料,高度等等,算学可是他们吃饭糊[kou]的本事。我想借个匠人,做几个小玩意送给郑师兄,到时候以郑师兄的聪明,只要对着一看,便会明白了。”
郑煦丰暗忖也是,账房,匠人会算学,都是讨[kou]饭吃的营生罢了。
王相与卫尚书,他们也不是仅靠着算学本事能当上宰相,尚书。
程子安虽没答应替他写功课,抄答案,不过,从他话中听来,好似要替他做些什么,神[se]缓和了几分,道:“可,到时我让匠人到你家中来找你。”
程子安应了,已经赏完了梅花,郑煦丰目的勉强达到,两人便回去课室。
郑煦丰中途去茅厕方便了,程子安一进课室,祁隼见郑煦丰不在,好奇打量着他,问道:“赏完梅了?”
程子安答道:“赏完了。”
祁隼暗暗撇嘴,装作不经意问道:“好玩吗?”
程子安笑呵呵道:“太冷了,一般般好玩吧。”
祁隼不屑撇嘴嗤笑,郑煦丰算学成绩不好,偏生考试成绩一公布,他就找上了程子安。
王尧与卫允谦他不能随意使唤,就盯上程子安这个小傻子了!
郑煦丰打着的那点小心思,[yu]盖弥彰。赏梅,亏他说得出[kou]!
祁隼道:“既然不好玩,还赏这般久?莫非还赏了别的?”
程子安点头:“是啊,郑师兄说要请我去吃酒赏好的梅。祁师兄,你可会办酒席赏梅,到时可能将我带上,一并去开开眼?”
祁隼瞪大了眼,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郑相府的大门,可不好进。
不过,前两天程子安,虽是受了明九的邀请,到底去了明相府吃酒。
这个小傻子,考取了明州府的解元,
来到京城之后,能进太学,一举考取了头名。
祁隼看过程子安的字,端端正正,笔锋柔和,完全不见锐气。
祁隼身为大长公主的嫡孙,在宫中做了几年皇子伴读,跟着太傅们学习读书,在书法上颇有建树。
程子安的字,看上去只是柔和秀气。端只这份柔和,却是藏锋,能达到这种造诣,等于是字随人动,极为难得。
祁隼顿时觉着,说不定,小傻子不傻,他自己才是大傻子。
大长公主府,听上去名头响亮。
皇家皇子公主多得很,大长公主,远不如圣上的亲生公主重要。
亲戚隔了几辈,待到大长公主一去世,大长公主府估计都要让出来,由新的大长公主府住进去。
祁隼望着眼前的布衫少年,笑着道:“好啊,我给你下帖子。”
程子安拱手作揖,流利地将地址报了:“多谢祁师兄,我定会如约前来!”:,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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