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八十一章 无
一个都惹不起,陈五赶紧迎上前,将自己的值房让了出来,生怕明九他们嫌弃,还唤人来再擦拭了一遍。
明九与施二两人打量又打量,勉强坐下了,浅尝了[kou]陈五献上来的茶。
茶汤清亮,入[kou]香醇,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难吃,两人再继续吃了几[kou]。
明九大马金刀坐在上首,吩咐陈五道:“下去下去,快去将你们拿手的饭菜,呈几道上来就是。”
程子安去灶房转了一圈回来,闻言对陈五摆摆手,让他下去,道:“只管等着吃吧,膳房里每一道菜,都是拿手好菜。”
明九斜乜着他,愤愤道:“好你个程郎中,等下要是不好吃,你看我如何收拾你。”
程子安闲闲坐在那里吃茶,压根不理会。
这两只老虎,虽然不太能拿得出手,不过足够用了。
至少暗戳戳在背后,说他同膳房有不正常往来的人,以后不敢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膳房灶眼多,有名纨绔亲临,大厨帮工一齐上阵,很快就做了几道膳食呈上来。
程子安前去灶房[jiao]待过,基本上按照平时官员的用膳标准来,两荤两素,多了一道汤,再加一叠新鲜水灵的樱桃。
明九打量着面前的菜,一道红烧[rou],一道闷鳝鱼,一碗老鸭汤,一碟笋丝,一碟青菜,加一碗粳米饭。
闻起来虽然香,却是惯常吃的菜式,明九拿起筷子,哼哼两声,再撇了眼程子安,试探着夹了块红烧[rou]吃。
红烧[rou]入[kou]即化,软糯香甜,他眉毛顿时一挑,再夹了道闷鳝鱼,只一入[kou],顿时什么话都没了。
平时送到值房的膳食,天气热,红烧[rou]油乎乎,腻得很。天气冷,结了一层油花,他连看一眼都倒胃[kou]。
鳝鱼亦一样,一股子的腥气。尤其是菜蔬,送来之后蔫答答,完全不似眼前。
青菜只取青菜的芯子部分,嫩甜清爽,最主要还是个新鲜。
老鸭汤同笋丝一样,不功不过,亦胜在不腥,刚从锅里出来,火候仍然在,吃个及时。
施二早饿了,尝了一[kou]就再也没了二话。
三人用完饭,吃着茶,拣着碟子里的樱桃吃,施二叹道:“我竟然不知膳房,还能有这般好的手艺。”
程子安笑道:“你们该知晓,我没骗你们了吧?”
明九怪叫道:“你一个大钱不出,这几道菜,都是我们平时吃的膳食,本是朝廷的供给,你竟然当做是请了客?”
程子安气定神闲地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只要吃饱吃好就行了,对吧。走,该去当差了。”
明九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这个天气,要是能睡上一觉就好了。”
施二哈哈笑,挤眉弄眼怂恿他:“政事堂有歇息之处。”
明九作势[yu]踢,骂道:“施二你当我傻,送上门去被祖父修理。”
程子安看着他们打闹,清了清嗓子,正[se]道:“你们,想不想同我一起,干一番大事?”
明九与施二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摇头,坚定道:“不想!”
程子安讪笑,这两人,也不那么好糊弄。
“那你们,可想要更多的零花钱,想要在家中说一句话,砸出一个坑,想要纳妾就纳妾,想要去平康里歇宿就歇宿?”
明相有四个儿子,十一个孙子,儿孙们虽都不大成器,明九却是不成器中的翘楚。
相府虽有权有势,府中的子孙多了,公中的支出,到了明九手上,十分捉襟见肘。
当然,明九所谓的捉襟见肘,照样是寻常百姓想都不敢想。
至于施二,侯府富裕,他倒不缺钱花,只好美人儿,经常一砸千金,只为博美人儿一笑。
砸多了,永安侯老夫人吩咐人,将他后院那堆莺莺燕燕,全部发卖了出去,吩咐了账房管事,施二想要花钱,必须跟着前去,同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账房会痛快付钱。要是前去花楼楚馆,一个大钱都不出。
施二很是气闷,没有美人儿,简直让他生不如死。
程子安的话,一下击中了两人的心。
不过,他们还是很犹豫,明九防备地道:“程子安,你要作甚?”
程子安将那份拿钱的文书拿出来,道:“看到没有,我领了修葺河道河工的差使,这是去户部领钱的文书。”
明九拿过文书一看,眼前一亮,河道河工,向来都是肥差啊!
施二倒不大感兴趣,道:“这差使可不好领,程子安,你刚去工部,这种差使,如何能[jiao]给你?”
程子安装作淡然,面带微笑道:“我是大周最俊美的状元郎啊!”
两人一起淬他,程子安哈哈笑道:“走,我们去做大事!”
明九望着头顶的太阳,看向施二。施二也在看太阳,见程子安已经走远了,对他道:“我们且先跟着去瞧一瞧。”
两人跟在程子安身后,坐着马车前去了南城,在臭气哄哄的河道边走了个来回。
明九捏着鼻子骂道:“程子安,你莫非是真想清淤治理吧?”
程子安道:“河道都这样了,难道我能看着不管?”
施二在户部楼务店,平时虽不大做事,对里面的弯弯绕绕,耳濡目染之下,倒也懂得不少。
“往年水部领了钱,这钱花到了何处去,从无人过问。程子安,你莫要把自己填进去。”
施二难得正经起来,道:“这里面复杂得很,就是三叔都不敢轻易沾手。”
程子安望着欢快玩耍的稚童们,淡然道:“我知道。但这河道,我清理定了。”
两人见程子安坚决,各自思索着,就没多劝。
赌坊门[kou]照样热闹,程子安看了几眼,再看向明九施二两人,笑道:“明[ri]中午,再叫上彭虞前去用膳。”
彭虞是京兆尹的幼子,他们这群纨绔中的玩伴之一。
明九看到赌坊,手[yang]心也[yang],想到明相的规矩,倒是不敢上前。
听到程子安的话,顿时兴奋地道:“你叫彭虞来,是想要做甚?难道,你想要彭虞去收拾赌坊?”
程子安懒得理会明九,敷衍着道:“彭虞不敢,身后没靠山,谁敢开赌坊。”
说不定,赌坊背后的靠山,说不定就有京兆尹一份子。
在回皇城的路上,程子安给明九与施二两人派了差使。
施二在户部,帮他拿一份今年京城的徭役名册。
明九去用明相的老脸,带着他前去见大皇子。
大皇子领工部,工部的钱,究竟可有落在他手上,程子安追究不了,也无法追究。
但是这尊大神,程子安搬不动他,却不能让他挡着。
既然是大神,程子安连明九施二两个半废物都用上了,哪能放过他。
徭役名册简单得很,施二一[kou]应了下来。
程子安要见大皇子,明九犹豫了下,最后咬牙同意了,警告他道:“你可别乱来,要是出了事,就是祖父都保不住你我。”
程子安道:“我见大皇子,乃是他是我顶头上峰,我得让他知晓修河道河工的事情,请他出面,坐镇指挥。”
明九一想也是,便答应了:“我先写个帖子送上去,大皇子见不见,我可管不着了啊。”
程子安道:“写什么帖子,我们现在就去偶遇。大皇子平时爱去何处,你清楚得很。”
明九自得地笑,“那是自然......”笑到一半,就为难起来,道:“这地,不好偶遇啊!”
施二吭哧吭哧偷笑,程子安看着两人,闲闲道:“除了御书房,后宫难进,哪里都可以偶遇。”
两人对视一笑,憋着一肚子坏水,带着程子安七弯八拐,来到了城西一处偏僻的深巷子。
明九早早就让马车停下来,下了车,同施二一起蹑手蹑脚,跟做贼一样往前走去。
西边富裕,多为富商再此居住,巷子清幽,斜阳透过树木,在地上洒下金黄的光影。
明九在一处转[jiao]停下来,探头朝前打量,很快就缩回了头,压低声音对程子安道:“大皇子身边的护卫在门前,他肯定也在。去吧,偶遇去。”
施二捂着肚皮,无声笑得跟打摆子一样。
程子安见两人的德[xing],脑子稍微一转,便明白了过来。
京城许多富商乃是外乡人,来京城做买卖时,在当地藏娇,乃是常事。
大皇子的嗜好,估计同曹[cao]一样,喜欢别人的妻妾,趁着富商不在,便登堂入室了。
这点爱好,连御史都懒得参揍。
程子安想到朱元璋的殉葬制度,他儿子们做出那些天打雷劈,令人发指丧尽天良之事,惟盼着,大皇子只有这点爱好。
看了眼天[se],程子安也不知道大皇子何时能出来。不过明朝有大朝会,大皇子肯定要上朝。
程子安的品级,还不够资格上朝,斟酌了下,道:“你们回去吧,我先前见到了福客来客栈,就在客栈里等着偶遇。对了,施二,劳烦你去我家中递个话,就说我今晚不回去了,让柱子给我送一套干净的衣衫到客栈来。”
施二瞠目结舌看着程子安,难以置信问道:“程子安,你着魔啦?”
明九亦不解,问道:“我知道你想当好这个差使,可你也太拼了,哪能就这般急?”
程子安平静地道:“等不了,天气一热,一旦下暴雨,河水就会蔓延上来,城南那片地,悉数逃不掉。”
明九怔了下,道:“城南地势低,经常被淹,水部不是好生生在那里,孙凛直只被训斥了几句罢了。”
石榴花谢了,探出院墙的石榴树上,结满了青[se]的果子。
在清水村,这个时节就开始准备收割小麦了。收割后的小麦黏成面粉,一家子能包餐一顿新鲜的面食。
余下的粮食,除了[jiao]佃租,所剩无几。
赁了程家的地,他们的佃租[jiao]得少,能多饱餐几顿。
但他们的徭役却逃不掉,每年修河修城,运送漕粮,当地上贡给皇宫的贡品等等,全部要他们出苦力。
徭役比种地还要艰辛,他们每天应当领到的馒头饼子,经过层层克扣到了手上,冷硬发嗖,难以下咽。
种地落下一身病,服完徭役回来,死伤不计其数。
程子安这次不打算摊派徭役,就算要摊派,也要保证他们能吃好,歇息好,尽力顾忌到他们的身体。
穷人的命,不值钱。
程子安同明九施二他们比起来,同样是穷人。
物伤其类。
修葺河道,不过是做份内的差使,却无比艰难。
廉洁奉公,守护一方百姓,乃是官员的本职,却被世人传颂称赞,实在荒唐滑稽至极。
既然程子安选择了科举出仕,他就会坚定朝着自己的路往前走。
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会趟过去。
位极人臣,满门荣华,封爵封侯,带着阖家全族[ji]犬升天。
却忘了,脚底下,都是底层百姓的血泪。
呸!
程子安依旧平静,声音不高不低,却说不出的有力,道:“以前归以前,这次的河道,我清定了!要是城南有一人因水淹入家门而亡,我的科举,就白考了!”:,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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