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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山海行(32)


李定定定的立在武安郡大黑帝观的大堂上,除了张十娘站在门内,堂中并无他人,而堂上也只在黑帝爷的雕塑旁起了一个火盆,火光不停随风摇曳,照的黑帝爷的面色阴晴不定。

    堂外是偌大的校场上,校场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刚刚折回武安军的帐篷,周围永久性的营房内也全都塞满了人得益于李定拦截部队的时机与地点,到了此时,武安军早已经安置妥当,偌大的军营也都早早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从后半夜开始,大黑帝观周边便蹄声、铃声不断,既有之前放出的哨骑陆续折回,也有各处闻得此间讯息派来打探消息的使者。

    很是惊扰到了其实还是有些心绪不定的武安军。

    唯独李定治军极严,士卒们却不敢喧哗,将领们也不敢轻易在夜间过来打听情况。

    实际上,就连李定似乎也保持了某种淡漠姿态这些使者往来不断,却都只是来到大堂门槛外汇报交流,而李府君却只是全程立在堂中来听,连头都不回的。

    至于说听到的讯息结果,只能说,局势比李定想的还要糟糕不是离谱,而是糟糕因为李府君确实从中察觉到了危险。

    “张公慎是黜龙帮的人?”李定回头来看,死死盯住了自己的爱徒。“北地和晋北有援军?”

    “应该是。”苏靖方疲惫不堪,神色憔悴,一开口嗓子也有些哑。“我不好打听。”

    “所以才从西北走。”李定幽幽以对,复又追问。“白有思呢?她大概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不好说,但看情形,应该是我走后第二日早上,也就是昨日凌晨就出发了蒲台到河口一带,船只、兵马、后勤准备的极为充足,就等我这个消息而便是我没去,也会有黜龙帮其他的信使过去。”

    李定微微颔首,复又蹙眉:“有些不对。”

    “四郎,怎么说?”张十娘紧张不已。

    “要出事。”李定叹了口气,语调却平和到意外。“出大事!”

    苏靖方和张十娘齐齐紧张起来,熟料,李四郎忽然又摇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还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局势变化的大一些、快一些,然后又跟我们有关罢了。”

    其余两人不明所以,然而,李四郎叹气后,干脆转回头去,再度盯住了黑帝爷的雕塑。

    苏靖方见状,也是无奈,却又想说些什么他这次的行动其实有些敏感的,如果说第一次去寻黜龙帮报信,那是李定在被挟持后本能的反抗行为,属于李府君自家主导的行为,那这一次,他苏靖方其实有很大的自主性,是遵循个人意愿来做的居多,以至于将去打探情报的事情顺延成了通风报信外加主力信使,不然也不至于李四都回来了,苏靖方才能告知这些情报.所以,小苏是有心解释一二的。….

    “你且下去。”就在这时,张十娘忽然察觉到什么,立即出言止住了苏靖方,然后隔着大殿看向了东面,却又紧张望向了自家丈夫的背影。

    堂外乱风鼓动,堂上那個火盆上里的火光也一时四处乱窜,却又逃无可逃,李定面色阴沉着看着火盆,只纹丝不动,却出言吩咐:“十娘也下去等一等。”

    苏靖方和张十娘晓得利害,便一起直接离去,结果刚一回头,便看一道银光闪过,接着,一名须发花白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了大堂门前。

    却正是英国公、大宗师白横秋。

    白横秋落在堂前,收起真气,目送张十娘与苏靖方离开,又驻足看了看巨大的黑帝观大堂,然后负手踱步走入,来到李定侧前方,居然恭恭敬敬朝着黑帝爷的泥胎木刻俯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过头来,去看面无表情的李定。

    “白公也自诩人中之龙,也敬奉鬼神吗?”似乎有所觉悟的李定问的莫名其妙。

    “哪来的鬼神?不过也是活生生的人,又成了龙罢了。”白横秋似乎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只在黑帝爷的注视下负手来笑。“鬼神之说多为杜撰流传而既是人,又是建构天下的先辈,如何能不以礼相待?“

    这个回答显然是正确的,因为这个世界的龙更像是生物在获得并掌控天地元气后,被天地元气同化的产物,从这个角度来说,人修行下去,本质上也是一种化龙的过程,只不过是人属龙种罢了。

    “但这几条龙太强横了,强到顺天登位,逆天改命,横行四海,操纵人间。”李定似乎对这个标准答案并不满意。“多少天下大势被他们操纵,多少英雄豪杰成为他们手中木偶。”

    “话是如此,可如今情形早已经不是几千年前那般了。”白横秋神色平淡,就好像他只是来做客,顺便给厚不厚后辈一点人生建议外加一点常识科普一般。“那时候这几位肆无忌惮是不假,但看后来情形,必然是受了大挫,遭了天罚也说不定到了如今,再加上三辉起势,他们便是用尽了手段又如何?真英雄真豪杰难道就怕了他们?难道不要相互争斗?退一万步说,便是他们的手段强硬了些,最后相争的不还是下面这些人?李四郎,若是真豪杰,便是被这几位掰扯上了什么天命,自然也能挣脱束缚、争得上游,何至于在这里怨天尤人呢?”

    话到这里,白横秋顿了一顿:“天下遭四御之困厄最甚的,便是当日祖帝了,那假使祖帝生于今日,建当日功业于眼下,以如今四御的作为,还能拦住这位成第五至尊吗?咱们这些人,没资格怨天尤人的。”

    “白公教训的是。”李定点点头。“若天意高渺,只该怨天,而怨天无益;若人力不足,便该自怨,怨己自

    伤.白公是这个意思吗?”….

    “是。”

    “那白公也是如此看此番突袭不成的?”李定居然没有被说服。

    “当然是。”白横秋言辞坦荡。“没拿下就是没拿下.而且非只黜龙帮与河北东都那里,虽取了曹林,却被他临死将东都送去,也称不上得胜。”

    “我的意思是,张行此番临阵得伏龙印算不算侥幸?”李定今夜明显话多。“曹林快死了还能找回司马正,是不是天意垂怜?”

    “你要是问有没有至尊真龙直接插手,我不知道,但若说这算不算运气,算不算天意,我觉得算,都算。”白横秋点头以对。

    李定微微一振,也转过了头来。

    “但那又如何呢?”白横秋复又来笑,乃是负手踱步走到了堂门前,望着外面夜色喟然以对。“若从此处说,我能这般精巧出红山,抓住黜龙帮一次要害,算不算也是侥幸?天下大乱前得太原留守,又是什么运气?说句不好听的,我生下来是白氏子,就已经压过这天下九成九的豪杰了李四郎,你太年轻了,以至于有些心高气傲了。”

    李定听到后来沉默半晌,继而终于一叹:“不错,我也是李氏子,张行到七八年前都还只是个排头兵.现在回头去想,这厮这几年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最大、最好的一步棋,其实正是当日三征乱后,他片刻不曾犹豫,直接跳出来杀了张含,然后跑到东境寻东齐故地豪强造反,还打出天下义军首领的旗号这实在是一步绝妙好棋,但这步棋全是他的眼光和勇力所致,是他平素本心起的决意;而我当时却不敢作为,居然直接弃了蒲台自己拉出来的兵马,逃回到了东都。仅此一步,我便活该落了下风。”

    “张行和曹林,都不是什么小人物。”白横秋点头认可。“若是对上这等人也可以轻易得胜,那天下真就是易如反掌了。岂不显得许多之前的英雄豪杰太亏了些?”

    而其人顿了一顿,复又言道:

    “其实还是我太贪心了.若只是斩曹林,取东都,稳扎稳打,何至于此?而河北这里,非只是张行一人狡猾,黜龙帮一家有底力,其余英杰也数不胜数,势力更是盘根错节.是我小觑了河北,小觑了河北豪杰。”

    “东周西周、东齐西魏”李定听到这里,重新负手背对着堂门,而且也恢复到了面无余色的样子。“大魏既然塌了,关陇与河北总要再做过一场,哪里能寄希望于一战而定?不打大仗的话,即便是一战侥幸成了,将来也要再反个几次!“

    “是这个道理。“白横秋连连颔首。“李四郎还是有慧根的。”

    “有慧根而不晓天命。”李定幽幽以对。“是要遭天谴的,偏偏心中总是不服。”

    白横秋不由来笑:“不服也正常,但不能明知而故犯了。”李定点了点头。

    白横秋这才来问:“屈突达跑了?”….

    “是,黜龙军突围当夜,他估计是察觉到了孙顺德的动向,猜到了黜龙帮要突围,又害怕会成为黜龙帮大兵团接应路线上的弃子,所以逃了。”李定立即回身介绍起了南线情况。“而且是先向南,再向西,避开了武阳郡北侧的哨卡、城池。”

    “这是一心一意要走了。”白横秋微微眯眼道。“现在到哪儿了,还能追得上吗?”

    “到哪儿不晓得,只晓得下午有部众出现在元城。”“这么快吗?”

    “快不快的无所谓,关键是,我觉得即便是追上,也很难阻拦。”李四郎有一说“何意?”

    “屈突达让其部化整为零,以三队四百五十人为一部,分散自行,往归东

    都。”李定将自己获知没多久的情报奉上。“不知道白公在没法建立防线的情形下,能拦的几队人?”

    “啧。”白横秋重复了一开始那句。“这是一心一意要走了。”

    “郑善叶那里也不好,不知道有没有报给白公。”李定继续汇报道。“郑善叶带出营何止八九千,但据说回到营中的东都军只有三四千,都趁着夜色和大雾直接逃了。”

    “东都军不属我了。”白横秋平静给出结论。“东都怕是难下了"

    “东都军若是属白公,东都才真的难下。”李定不以为然道。“真要是此时强行渡河到东都城下,军中还有几万心思复杂的东都军,司马正又与东都上下团结一心,只怕又是一次清漳水之围,甚至更糟。”

    白横秋点点头:“说的好,这种尝试可一不可二,不能作指望的东都军散了就散了,我迎面击败李枢,然后就直接去关西。”

    “李枢怕也打不到。”李定继续汇报军情。“据我所知,李枢没有过来。”

    白横秋终于诧异。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李枢似乎去南面了,过河的只有单通海以及黜龙帮济阴行台的几个营。”李四郎语气平淡。“本就是奋力一搏,现在知道解围了,怕是要立即躲开的。”

    白横秋想了一想,复又来笑:“看来黜龙帮也不是想的那般利索李枢还是不服张行,魏玄定、陈斌、窦立德那群人还是无能扯皮,不能作为。”

    “看怎么说了。”李四郎不以为然。“李枢这般不服,下面的人却还是来河北救援;魏玄定那边,本

    来以为他们会在大军压制下四分五裂,却居然还能维持,连下面的屯田兵都能奋起;张行那里觉得会困死愁城,却居然能突围出来都已经很了不起了。”

    白横秋点头认可:“张三能得人,黜龙帮多英杰。”李四没有开口。

    白横秋复又来言:“但他所得之人皆是河北豪杰,少许南陈余孽也是有的,至于关陇英雄,连李枢他都不能容,也不能得.”

    李定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欲言又止,干脆扭过身去,同样去看外面的夜色。“怎么?”白横秋眯着眼睛来问。“李四郎不以为然。”….

    “是。”李定头也不回,只是冷静来笑。“是觉得白公武断了.据我所知,白三娘应该是昨日凌晨便启程,率领登州、无棣五六个营,一万之众,连着数不清的军械物资,组建了一个大舰队,专门从大河口出发北上,去渤海还是北地去接应了这位怎么说也是“关陇豪杰'”吧?”

    白横秋沉默片刻,不由失笑,继而难得低头:“她不作数的,不作数的。”

    李定还想说话,白横秋已然给出吩咐:“我要回军走了,看能不能扑到单通海至于你,李四郎,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不放心武安军,将它取了回来,是你的本事,说明军队也服你,但是,黜龙贼既然往西北去,哪怕是一路向北,从北地折回,你也应该谨守防线,跟薛公连成一体,防止他从南面冲回来.也只有这样,你才能进取清河。”

    “清河?”李定似乎有些恍惚。“还能进取?”

    “当然,崔傥在那里,他是最害怕黜龙贼的,你在那里有个天然的支点。”白横秋认真提醒。

    “黜龙军不缺高手,白公一走,也不怕什么高手。”李定也反过来提醒。

    “又不是让你们去拼命,守住就好,守住黜龙军下面的部队就行真要是张行、雄伯南这些人扔下那些疲敝兵马去了平原,反而是好事。”白横秋点出了关键。

    “他们应该是要去晋北,走雁门,渡苦海,然后从北地转向渤海。”李定平静给出答复。“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白横秋点点头,却又摇头:“不错,徐世英是个有本事的,他既然回去了,说不得要起兵来攻.但昨晚情势,徐世英能突围出去是赌命,而黜龙军主力伤亡战前也无有说法所以若说张行与徐世英有什么计划,那就过了,他走西北,起三娘北上,就应该是要走北面回去。”

    话到这里,白横秋也给出了定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万一中了,那就中了,过不在你,你自收缩自保便可。”

    说完,白横秋不再言语,只是在火光下认真看着对方。

    而李定沉默好大一会,终于俯首以对:“若他北走,我此间重新整兵,自然愿为白公尽力。”

    白横秋喜不自禁,连连颔首,却是当场在黑帝爷的注视下拍了拍对方肩膀:“李四郎,你既有此言,我不能不做表示关陇与河北势不两立,我与黜龙帮势不两立,与张行势不两立,将来二龙必有一死.若是我死,什么也不必多言,若张行身死,三娘须好人家辅佐,你要懂得自勉自励!”

    李定张口欲言,却愣在当场。

    白横秋一言既许,不再犹豫,转身走出了大堂,须臾银光闪过,其人便在今日略显暗淡的月光下消失不见。

    而此人走后,李定沉默许久,望着堂外发呆,直到张十娘赶来,方才回过神来。“辛苦十娘。”李定定定看着对方,下达了一个命令。“让樊梨花来一趟。”….

    须臾片刻,樊梨花带着惺忪睡眼来到大堂,受了一个军令后匆匆离去,而李定也终于不再煎熬,选择随十娘往后堂歇息。

    就在白横秋与李定交心结束,准备休息的时候,正北面的大陆泽中,重新进入梦乡没有多久的张行却被意外的二次吵醒,然后被贾闰士告知,有一位不速之客。

    张行还以为是北面的客人到了,赶紧翻身坐起,结果眨了眨眼睛,看清了来人,却不由失笑:“怀绩公,你怎么来这么早?”

    立在火堆前的王怀绩也笑了笑,抱着怀中宝镜来答:“确实来早了,等你这边安定了下来,我才能让你来问,到时候你问什么都行,想问多久都行,问完我再走。”

    张行点点头,刚要说话,王怀绩便抱着宝镜再度补充:“现在你问我军情,我一个不答,也不能答。”

    张行继续点头:“既如此,怀绩公为什么过来?送书?”

    “不是。”王怀绩也继续摸着镜子笑道。“剩下那两卷《六韬》我是知道在哪里的,但没拿来”

    “那就是反正没其他事,不妨先跟上来的意思?”张行笑问道。“等这次事情结束了,再来谈论?”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还是有一件事的。”王怀绩想了一想,认真以对。“我现在不能把书拿来,但能告诉你剩下两卷《六韬》在什么地方,也想告诉你.”

    “什么地方?”张行瞥了眼对面不知道何时起床的徐世英,好奇来问。

    “在北面.燕山北面,掷刀岭。”王怀绩给出了答案。“拿到最后两卷书,再往前走几百步,就豁然开朗,你小时候长大的地方,铁山卫就在眼前了。”

    张行微微一愣,心中先是惊疑,继而释然失笑,然后便摆摆手,干脆重新躺了下来。

    王怀绩见状,也笑了笑,然后抱着镜子,直接在火堆旁躺了下来。周围人只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这个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再睡了一阵子,东面还没来得及发亮,张行今夜就被第三次喊醒,然后他见到了一张熟悉而又让他彻底放下心来的脸。

    “首席。”谢鸣鹤只蹲在火堆旁烤火,而火光映照下,可以看的出来,其人胡子居然保养的很好,油光锃亮的。“你舅舅来了,就在五里外,不认认亲吗?”

    张行翻身坐起,很快又面带笑意:“只我舅舅一人吗?”

    “三千北地骑兵,两千晋北骑兵,都是从大陆泽北侧进入的。”谢鸣鹤接过旁边张公慎递来的烤饼,直接放出长生真气护住手,然后便伸到火堆上去烤。“晋北骑兵是一个姓尉迟的好手领头,此人是典型的苦海边缘混血部落出身,修为好,战力强,状若粗犷,但心里是个有主意的,也算是破浪刀以下晋北的二号人物;北地骑兵复杂些,为首者虽是你舅舅,却不是靠着铁山卫的力量,颇有几个临时拉拢的战团,为首者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桀骜不驯.”….

    早已经起来的众人纷纷皱眉,不少人还看向了马围这位一开始就预言了黜龙军可能被轻视的问题。

    “还有,路上装作代郡高氏往清漳水这边的援兵,大部分路都还顺利,只昨日撞到了两拨人,一拨是赵郡的兵马,打着冯无佚旗号,当面撞上,明显看到我们虚实,却还是装作不知道走了。”谢鸣鹤继续匆匆汇报情况。“另一拨是王臣廓,他真以为我们是高氏的兵马,半截路上打了一场,但发现我们不是以后,反而没了恋战之意,直接就过去了这就是为什么来的有些晚的缘故。”

    “冯公的恩义是要记一笔的。”张行微笑来答。“王臣廓就算了。”

    “王臣廓回去肯定要从恒山往最近的代郡做兼并,若是从这里头算,咱们要北上,怕是要跟一王二高撞上。”谢鸣鹤认真提醒。“代郡二高也态度暧昧,我来说去找过他们,他们没吭声,我们是从恒山出来的."

    “不只是没吭声,也没来清漳水这里参加联军。”裹着一个披风坐起来的马围脱口而对。“就是仗着自己偏远想保存实力,也有没见识过风浪自以为是的意思。”

    “夜郎自大高郎自大代郡自大。”张行嘟囔了一句什么。

    “不过,既然援军到了,我们还要往北走吗?”马围看向了张行。“何意?”已经开始吃烤饼的谢鸣鹤抬起头来,茫然不解。

    “这边可能有个机会逼降李定,或者从武安那里逃回平原,但前提之一是援军愿意南下协助出兵。”崔肃臣告知道。

    “这件事需要足够战力,也需要太原军远去,还需要一个绝对机巧时机联络魏公他们出兵呼应”.马围终于认真思考或者告知起了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后面暂时不管,条件不行继续往北走。”张行立即制止了对方。“先去见援兵.老谢,你觉得他们会答应南下助我们吗?”

    “不知道。”谢鸣鹤捏着烤饼,思索了一下,给出了一个颇显无力的回复。“我跟他们也只是刚刚认识数日,也只知道他们答应过来做接应,其余都没做试探。”

    “那就要当面问了。”张行站起身来。“你问不如我问.我去还是让他们来?”

    “你去吧。”谢鸣鹤想了想,给出答复。“毕竟你舅舅在那里,这里先摆架子适得其反。”

    张行想了一想,也只好同意,却又忍不住提醒:“到时候指给我看是哪个。”“自然。”谢总管点了下头,将烤饼匆匆吃完,便站起身来,要来带路。

    熟料,先站起来的张行心中微动,反而抬手拦住了对方:“对面修为如何?”

    “两位带头的是成丹,北地三个战团全都是凝丹。”谢鸣鹤脱口而出。“北地那里确实修为上比中原腹地这里精悍一些。”

    “那我一个人去。”张行回头扫过雄伯南与徐世英。“天王、徐大郎,天色将明,你们巡视一下部队,我尽量快些回来。”

    雄伯南正色提醒:“首席,你是帮内首席,还是小心为上,我跟着何妨?”

    “无妨,哪有见自家舅舅还要提防的?”张行笑道。“天王有心,隔着这几里路注意下就是。”

    雄伯南无奈,其余人也都表情怪异,只目送对方腾跃起来,向着北方滑去,却又面面相觑起来.见舅舅不用提防自然是有道理的,但见舅舅认错人怎么办?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醒了过来,无人再有心睡眠,便是之前一直微微起鼾的王怀绩也睁开了眼睛,望着头顶渐渐黯淡的双月发呆。

    灰白色的流光一起,不过四五里路,张行便察觉到侧前方某处冒起对应的寒冰真气,也是毫不犹豫,往彼处落了下来。

    一旦落地,便见到这个滩涂上几处刚刚燃起的火堆旁站了许多人和战马,而且马虽解鞍,人却或铁甲或皮甲披挂在身,神色严肃,俨然是在等人。

    而见到张行落地,这些人也都表情各异,大部分人见到只有一人,纷纷蹙眉,甚至有人明显不耐,以至于周遭明显嘈杂起来,只有一个中年红脸大汉,看着来人,表情微动。

    张行扫过众人,脸上微笑浮起,团团拱手:“在下铁山卫张行,离家许久,迫不及待过来,却居然不知道哪个是我舅舅?”

    原本嘈杂的弹涂地立即鸦雀无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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