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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3章 劝降,离心


  上党郡长子县,处于上党盆地西南侧,乃是中原三河之地进入并州交通要道之一。

  长子县西有发鸠山,是著名神话传说“精卫填海”的诞生地。

  县南有羊头山,始祖炎帝在此尝百草,得嘉禾,教民农耕。

  自上古五帝之一尧帝的大儿子丹朱,受封于此而得县名以来,这里一直就是上党盆地的核心要地。

  秦统一天下后,将天下分作三十六郡,上党郡作为三十六郡之一,郡治就是设在长子。

  汉承秦制,近四百年间,长子一直就是上党郡的郡治。

  直到董卓之乱后,上党郡治这才移至壶关。

  事实上,长子作为上党郡的郡治,可能要比壶关要好一些。

  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北可控上党盆地,南可影响高平关、高都县等上党郡南边诸地。

  不像处于上党盆地腹心的壶关,虽说可以加强对上党盆地的控制。

  但同样的,有得就有失。

  相比起长子,壶关作为郡治,对高平关与高都城等这两个关隘要道的控制就不可避免地被削弱了。

  作为四百年里,一直都是上党郡郡治的长子,远比一般的县城坚固,而且得坚固得多。

  匆匆领军回师的魏延,想要进入上党盆地,遇到的第一个最大阻碍,就是长子县。

  它就是上党盆地的南大门。

  魏延驻马官道上,遥望着高厚的城墙,脸色阴沉无比。

  阴沉中隐隐透着焦灼。

  他举起望远镜,看向城头。

  超远的视距中,魏延看到了长子城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让他念念不忘,日思夜想的身影。

  “驾!”

  双腿一夹马腹,魏延的坐骑就嘶叫一声,向前冲去。

  “君侯!”

  “将军小心!”

  看到魏延突然闷头向着长子城下冲去,他身边的亲卫都吓了一跳。

  只道他的马受了惊,连忙纷纷策马跟上去。

  城上的魏军,看到一支小队汉军向着城下冲过来,连忙搭弓,对着渐近的魏延等人。

  “不用担心,长子城高池深,他们是攻不下来的。”

  长子县的城池,是建浊漳水边边上,引浊漳水为护城河,说是城高池深,一点不为过。

  站在城头的郭循,看着城下,脸上带着笑容,对着略有些紧张的守军吩咐道:

  “先把弓弩收起来,他们应该是来找我的。”

  果然,魏延一直冲到护城河边上,才堪堪勒住马头。

  因为无比愤怒而双目尽赤的他,也不管隔了那么远,对面在城头能不能听到,只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高呼:

  “郭循,你出来!”

  城头没有人回应,但厚重的城门发了咔咔的声音,被打开了。

  数骑从城门走出,径自来到护城河边上,这才止步。

  “君侯,久违了。”

  站在对岸,郭循坐在马上,彬彬有礼地对着魏延遥遥一拱手。

  若是换成以前,看到这般翩跹世家公子的模样,魏延心里只有高兴——谁说只有冯某人能让世家子效力来着?

  但在此时的魏延看来,郭循越是温润如玉的言行举止,就越是刺痛他的双眼,直至刺到他的内心深处。

  “郭循!”魏延牙齿咬得格格响,赤红的双眼,有欲择人而噬的猛兽,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

  郭循微笑:“君侯在说什么?我不懂。”

  “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背叛大汉?”

  若非隔着宽阔的护城河,按魏延的脾气,早就已经拔刀把郭循砍了。

  只是眼下的情况,却只能让魏延不得不强忍着几乎要爆炸的怒气。

  因为他要问个明白。

  没想到郭循听到魏延的话,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很好笑吗!”

  魏延一手狠狠地捏着马缰,而按在剑柄上的另一只手,已经是青筋暴起。

  “当然好笑!”郭循把笑出来的眼泪抹去,这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君侯,我本就是大魏人。”

  “所以,”他又笑了出来,边笑边指着自己,“何来背叛一说?”

  “君侯,我这是为大魏立功,知道么?”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到郭循亲自承认,原本怒气勃发的魏延,全身的血气似乎一下子就上涌脑门。

  让他眼前一黑,身子甚至还在马上晃了晃:

  “所以,你是魏国细作,这几年来,一直在欺骗我?”

  没想到郭循又是摇头:

  “君侯,我可没有欺骗你,我对你所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比如我自己的出身,我很憎恨冯永,也是真的。”郭循很有耐心地向魏延解释道,“只是有些话,我没有全部告诉你而已。”

  说着,郭循竖起一根指头,“比如说,我其实算是大魏的后族……”

  这一条,就足以致命!

  魏延的面容痛苦而扭曲。

  郭循有些叹息道:

  “本来我最先的目标,是想要接近冯永,可惜的是,冯永此人,果真如其外界所传,深谋远虑,有如鬼王。”

  “也不知他是不是亏心事做得太多,所以疑心过重。”

  “我莫说是想要接近他,恐怕还没等取得他的信任,恐怕就已经被他查光了底细。”

  郭循遗憾地看魏延:

  “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

  “不要再说了!”

  魏延怒吼,“锵”地拔出剑来,狠狠地向着郭循掷去!

  “你给我去死!”

  上好的宝剑,没有飞过护城河,掉落在了河里。

  郭循看着宝剑把水面砸起水花,脸上的惋惜之色愈浓:

  “可惜啊可惜,若是我能接近冯永,就算是身首异处,亦要当如君侯这般,一剑击之,与此贼同归于尽。”

  魏延气喘如牛,目光有如实质,他恨不得要把郭循刺穿。

  就连你这个贼子细作,也觉得我不如冯永?

  对吧?

  “郭循,待我攻下长子,必将你剥皮抽筋,以泄我心头之恨!”

  魏延伸出手臂,指向对岸,愤恨地说道。

  没想到郭循却是摇头:

  “君侯何须说这些无用之语?别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君侯军中的底细?”

  “什么意思?”

  “君侯,我知道,你军中有一支工程营,破城如劈竹。”郭循淡然一笑,“但我也知道,这工程营乃是辎重营队。”

  “君侯从高都城匆匆赶来,就算是把工程营的人带来了,但所需辎重又如何解决?”

  郭循又指了指两人之间的护城河,“就算辎重来了,君侯觉得,想要填平这护城河,需要多长时间?”

  “你想说什么?”

  若非看到郭循身边的护卫,魏延说不得就要让亲卫递上弓弩,一箭射死这个贼子细作。

  “君侯在汉国,同僚皆避之,又与冯永交恶,这一次丢了上党,君侯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不等魏延回答,郭循又说道:

  “到时君侯在朝中,将无一人替你说话。而慑于冯永之势,不知多少人欲置君侯于死地。”

  “更别说冯永此人,心狠手辣……”

  话未说毕,就被魏延打断了。

  但见他冷笑道:

  “汝欲劝降乎?”

  郭循也不遮掩,坦然道:“然也。”

  “君侯在汉国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就算那刘氏不杀你,难道君侯就觉得,自己还有脸面回去吧?”

  与魏延相处这两年来,一直别有心思的郭循,早就把他的脾气摸得熟透了。

  这也是他一直在这里等魏延的原因。

  因为郭循知道,以魏延的性格,必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承认自己的失败。

  他一定会在彻底失去希望之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图挽回局面。

  郭循甚至怀疑,就算是在彻底绝望的时候,魏延也未必会回头。

  当然,不管魏延会怎么做,太傅都有应对之策。

  只是相对来说,魏延越是不甘心,越想要扳回局面,就越是对大魏有利。

  果听到魏延恨声道:

  “你既然吾军有工程营,当知长子决不可久守。待吾破城之后,收复上党,吾自会回长安向天子请罪。”

  郭循听到魏延的话,又是喜又是惜。

  喜的是魏延行事,果然不出太傅所料。

  惜的是魏延看来不肯弃暗投明。

  郭循仍是在做最后的努力:

  “君侯,你也算是军中老人,难道还看不清眼下的局势?”

  “只要君侯愿意降我大魏,我愿意设宴,当众给君侯道歉。”

  “冯永没有容人之量,但大魏,却是久闻君侯勇猛之名,求贤若渴啊!”

  “狺狺狂吠之徒,还想劝我降贼?”魏延大喝,指着郭循说道,“我所欲者,乃是你的狗命!”

  郭循看到魏延如此,心下叹息,面上却是有从容之色:

  “吾之性命,本是卑微,只要君侯愿意降我大魏,就是送给君侯又如何?”

  本是怒火中烧的魏延,听闻到郭循此言,微微愣了一下,继而冷笑:

  “汝既知卑微,又何以厚颜不知天高地厚,欲说服我降贼?”

  郭循长叹:“看来君侯是当真不愿降我大魏了?”

  “只待吾攻下长子之时,看是谁要降!”

  魏延咬着牙说完这句,再不与郭循废话,转身离去。

  隔着护城河,看着魏延远去,郭循神色由从容而变得平静,同时还掺杂着些许不明的复杂之意。

  只是最终,他也同样掉转马头,向着长子城内走去。

  回到军中,魏延立刻下令:

  “来人!”

  “君侯?”

  “让工程营的文实过来见我!”

  “喏!”

  不一会儿,文实匆匆赶来:

  “君侯,可是有事唤我?”

  魏延劈头就问道:

  “工程营需要多长时间能组建起石砲攻城?”

  文实一愣,然后马上回答道:

  “君侯,我们现在辎重不足,须得等后方的辎重……”

  魏延厉声道:“我只问你时候能组建起石砲攻城!”

  文实咽了一口口水:“最快也得五日。”

  从高都到长子,不下一百五十里,辎重最快也得两日才至,不过在这两日里,工程营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剩下的三日,虽说仓促一些,但好在工程营不同普通军中工匠,日夜赶工的话。

  再加军中其他工匠帮助,还有王含所领的护卫队,三日之内,造出数架临时石砲,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之所以是临时石砲,自然是因为它们是不合格产品。

  但那又怎么样?

  反正要是严格按照标准来,就算是中都护在这里,工程营也没有办法完成这种要求。

  “三天!”

  魏延死死地盯着文实,“我会利用三天扫平长子城下的一切障碍。”

  “三天后,你们工程营,无论如何,也要打造出石砲配合大军攻城!”

  文实一惊,连忙说道:

  “君侯,五天已经是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所能达到的最短期限。三天的话,时间……”

  “那就按军法处置!”魏延一挥手,根本不给文实辩解的机会,“速去准备!”

  文实张了张嘴,看到魏延不容置疑的神情,最终只能是叹了一口气:“喏!”

  回到工程营内,王含马上就过来:

  “如何?”

  文实叹气:“王将军,做好准备吧。”

  王含一怔:“什么意思?”

  文实看向王含,脸色惨然,把魏延的吩咐说了一遍。

  王含听完,脸上顿起怒气:

  “依我们现在的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守高平关不失,保住从河东进入上党的要道,以待朝廷的援军。”

  “左骠骑将军如今的做法,已经完全是在意气用事。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想让我们工程营帮他扭转乾坤?”

  文实苦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郭循所为,怕是已经触及左骠骑将军的逆鳞。”

  “故而左骠骑将军这才大怒,非要攻下长子不可。”

  王含想了想,安慰道:

  “无妨,反正还有三日时间,我们先做准备,若是能做好,自然一切好说。”

  “若是做不好,到时我自会陪你去见左骠骑将军……”

  说到这里,王含咬了咬牙,“工程营是中都护府遣派过来帮左骠骑将军拿下高都城的。”

  “按理来说,高都城已经被拿下来了,工程营任务已经算是完成。”

  “此时我们跟随过来,不过是尽人事,可不是听从左骠骑将军节制的。”

  说到这里,王含眼睛一亮,急声道:

  “他要想重新节制工程营,须得再征得中都护府的同意才对!”

  文实一听,原本有些灰败的神色,也跟着恢复了神采:

  “王将军所言甚是啊!”

  按原计划,在攻下高都城以后,工程营就应该准备回师长安。

  谁料到上党风云突变,魏延匆匆领军折返,工程营也被带了过来。

  文王二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若非魏延逼得太过,二人都没想起来,工程营任务早就已经完成了。

  所以魏延现在还能不能节制工程营,那这里可就有说法了。

  魏延想要绕过中都护府对工程营行军法,真要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PS:有书友还在疑惑司马懿会不会被包饺子,再发一次上党局势图。

  注意看好,司马父子是兵分两路,从河内攻入上党,两条通道都掌握在他们手里,怎么可能会被包饺子?

  最坏的情况,也是可以直接跑回河内的。

  请点开评论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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