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浅处无妨有卧龙
生意上的所有事情交给苏明后,李和每日的工作重心变成了追老婆。
静悄悄的跟在身后,看着在前面埋头走路的张婉婷,她的个子倒是少有的高挑,五官干净,李和最喜欢看她笑。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相亲时候的情形,那是工会组织的。
大家胸前都别着铭牌,在工会大姐的穿针引线下,他认识了一个比他大2岁的女孩,这个女孩厂办资料室翻译——后来成为了他的妻子。
张婉婷并不介意李和那高高瘦瘦的寒酸样,但是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这年龄上的差距。
那时候李和20岁刚出头,却被当作大龄男青年了,也只是为了成家而成家,谁去在乎过什么爱情不爱情的。
李和至今记不得当年都聊了什么,但结婚后的事情却记忆犹新。
只要结婚,单位就分双人宿舍,是一间小平房。结婚就意味着有房子住,也意味着多了另一半的工资收入,这也缩短了双方的相亲时间。
那时候别的小年轻见面都是聊文学,聊诗歌,聊新书,80年代有太多理想可以聊,但是李和与张婉婷过多聊家庭,因为双方都觉得自己的未来,必然抛不开家庭,大家的身后都有拖累。
张婉婷家是在荷兰北部的农村,家里重男轻女,她不知道咬了多大牙劲,在父母骂骂咧咧声中进了进了初中,后面高中,一直到大学。
两个人后面都有一长串的拖油瓶,也许是因为互相怜悯,或者共同家庭的话题,就这样凑合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每个月两个人加一起有240块左右工资,各自家里都需要每月寄钱,再加上同事人情往来,根本存不下来钱。
后来京城的物价又蹭蹭的往上涨,工资又不见动,两个人颇有点栖栖遑遑。
儿子出生,李和终于尝到了做父亲的感觉,那个时候的日子清苦,但是是幸福的。可没搁两年,闺女又出来了,多了一张口那两年李和都快压垮了。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李和还要加班加任务,赶进度,顾不得家里,张婉婷也没好好的坐月子,生完孩子三天就下地洗衣做饭,到老了留下了月子病,身子并不好。
李和真的有点崩溃,单位上班累,性格闷,只能算是老好人,不经意间就被排挤。
回到家,李和不顺心就会借题冲张婉婷发发脾气,张婉婷也没抱怨,偶尔还安慰李和说,“别急,慢慢来,孩子大了就好了,想想农村那会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呢?”
及到年龄越大,两个人倒是越发黏糊,李和问,“老太婆,你为啥对我这样好?”
张婉婷笑着道,“我一辈子补贴娘家,朝娘家寄钱,你可说过一个不字?
你忍得住我那没脸没臊的兄弟,不晓事的爹妈,你没因为这个抱怨过,没给我甩过脸,就凭这条我就就感念你好。“
李和迷惑道,“我也朝家里寄钱啊,有什么不同。”
张婉婷感概道,“我是那泼出去的水啊”
李和什么时候想想以前那些混账事,都觉得骚的慌。
只得不自觉的摇摇头,暗自发誓,这辈子不会让媳妇受委屈了。
“喂,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张婉婷突然回头,让沉浸在回忆中的李和措不及防。
早就隐隐感觉在元旦后有人盯着她,后来每次回头都能看见李和,虽然他装着在漠不关心的走路,可一次这样,两次这样,也不能次次这样。
而且大部分时间这家伙没事就蹲她的教室门口,后来又进了班里做了旁听生,还总是坐在她旁边,她就是再马虎,再不知情不知趣的,也知道了这男孩子想法。
她经常也能听见李和跟自己旁边的同学聊天,觉着也是个俏皮的男孩子,而且是京大的,估计也是争气上进的,心里并不排斥。
李和干巴巴的,挠挠头,是死是活就这样了,鼓起勇气道,“张婉婷同学,我想跟你处朋友”
这句话说完,好像废掉了所有力气,可能太在意了吧,越在意就越紧张,要是跟班里女孩子聊天,简直情圣转世,插科打诨,游刃有余,怎么到了自己媳妇面前就这么不争气。
张婉婷一愣,这瓜娃直接的让人犯尴尬,“李和同学,我们以前没见过面吧,再说我们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毕业以后为祖国的四个现代化建设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李和张张嘴,沉浸回忆中的那点自我感动突然没了,只剩下无力感。
被这样挂到半空,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们可以从普通朋友开始,既不影响学习,又不影响祖国建设。”
张婉婷噗嗤一笑,“哪有你这样的,你们今天没课吗?”
“没课,你们下午不也没课吗,我请你吃饭午饭好不,就前面巷子门口,那老板我熟。”
李和不得不再接再厉,追女仔电视上不都是约吃饭,约看电影,约逛街啥的,人家能这样能追成功,他大概也没问题。
张婉婷笑着摇摇头道,“谢谢你,李和同学,我同学还在食堂等我,我先走了,再见。“
李和喃喃的拜拜手,这老娘们真难伺候!
奶奶个熊啊,自己都这么用心追了,这一定不是自己的锅,救救我吧,一把年纪了。
苦逼悲情的浓浓dio丝情绪就不知不觉扑面而来了。
坐在巷子口第一次来的老李家饭店,喝着闷酒,李和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这算啥事,你们小年轻总有缘分,不要这么亏心,来整一个。“饭店老板是个爽利人,看着李和喝闷酒,索性也就坐下陪李和整几盅。
”没事,兄弟,你这生意挺不错。“李和喝的迷迷糊糊,直接就岔开了话题,伤心事有啥好说。
老板叹口气道,”这条附近五六家了,哪里好做了。也只是开始好做点而已。现在赚不着钱,就瞎混混。“
李和瘪瘪嘴,还玩闷声发大财、财不露白这一套,就懒得顺这话说,”边玩去,咱俩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你还我面前哭穷?“
有道是客不离货,财不露白,为世俗间最为浅显的道理,时代特色,不像以后赤果果的炫富。
老板呵呵笑道,”自然比不了你和苏明,你俩生意做得大了,那钱过手不跟淌水似得。
你好歹在学校不露头,乖乖学生,没几个识得你。可苏明现在算是风光人了,就是我见面也要喊声明哥呢,经常也带人来我这捧场,我这生意他也照顾不少。“
李和听这有挑拨的意思,对这老板也就没啥好感了。只得继续碰了几杯酒,随性应付瞎扯几句,就不再理会了。
接近年底,回城的知青越来越多了,大街小巷总能传来欢声笑语,但是不久之后,很多人感觉迷茫,因为解决不了工作问题。
苏明这几天接待了不少发小、同学,现在手里有钱,也很场面,回来一个人喝一回酒,能帮忙的他都会尽量帮忙。他经历过这种慌张与无奈,心里更有体会。
很多人解决不了工作,都出来做了小商贩,这些人雨后春笋般的涌现出来,京城出现了各种小摊:有理发的、修鞋的、磨刀的、修理自行车的、卖饮料小吃和各种手工艺品或小商品的。有些地段,比如西单,只允许在晚上营业,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夜市。
做的也大多是些不成气候的小营生,出现了句流行语,叫:“大姑娘要想体验生活练吆喝,就赶紧找个小贩嫁过去。”
苏明有时再想,如果没有遇到李和,那自己是不是跟她们一样,也许他的人生不会有任何改变。
钱挣得多,但有时反而窝心,有的有工作的在路上见到他,他们都把头抬得很高,神气地仰着头不看苏明,苏明有时只得自我安慰,老子比你们有钱,你们咬我。
苏明信李和那句话,将来有钱的就是大爷,这帮拿死工资的以后只有看我们喝酒吃肉的份。
手表卖的很快,2000多个手表,基本没费神,就出去了一半,苏明急吼吼的催张先文回去拿货,可是也赶不及了,马上就过年了,一南一北跑来回可不是容易的,只能等到年后了。
“明哥,你看咱们都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也就不懂事那会闹过不愉快,不能老拿以前的事不放,是不?”朱胖子倒是贴了脸面来找苏明,为了赚这手表钱不得不低声下气,他能不着急吗,干瞪眼看别人挣钱,都炒到五六十块钱一只了,而且只有苏明有货。
苏明靠在椅子上,猛拔一口烟,“嘿,猪大肠,你上次堵我,把老子打的那么惨,你咋不说这话?合着,你说话腰不疼是吧。”
上次要不是李和路过,还不定要被打成什么样呢。
朱胖子急了,“这自小胡同口里外不对付,打打闹闹,哪有吃亏占便宜,你跟你哥以前还把我牙打掉了呢,你看老子现在还是豁子呢。”
苏明看了一眼猪大肠那豁口牙,忍不住笑了,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也认可这话。也晓得和气生财,就懒得计较了,猪大肠想做就给他做就是了,“行吧,我给你拿20只,2天时间,卖不完咱就不要谈后面了,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做你街口二哥。”
朱胖子豪气的道,“你小看我了是吧,我今天就能卖的干净。你等着瞧吧。”
朱胖子抱着箱子里的手表,风风火火的走了。
考完试,学校已经放假,班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李和为了跟他媳妇一起,又是偶遇的老一套,买的同一班火车,就等两天就走,不过需要买点东西带回去。
李和到维修店,苏明把一沓票证递给李和道,”哥,你看这都是黄牛手里倒腾过来的,你看够不够用?“
李和翻开看了下,主要是布票和烟酒票,”你何姐和赵哥他们给了吧?屋里收拾收拾,最近都停了吧。“
”都给了,听说你给的,都高兴的很,都没客气。“苏明最近忙着把最后一批货处理完,就安心过年,也不朝外收东西了。
赵传奇和何芳几个管维修的,现在手里有钱,早就得了票证,兴冲冲的买完东西,乘火车回老家了,现在宿舍里也就剩下李和一个人,李和索性也就不回学校了,直接住望儿山那边。
”我走后,你住我那边帮我看着屋子,春节小偷小摸的少不了,我那屋子东西给我看好了。”李和可把那屋子东西都当宝贝的,少一件都要肉疼要命。
李和拍拍胸脯,“我晓得了,不过哥,年后还收吗?你那边放不下了吧?'
“年后来再说,不行,重新再租房子”,李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忧,现在自己几间屋子都是摆满了,堂屋都放不了。
他趁着有时间带着一沓票证和钱到王府井百货大楼,里面的人早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买糖果、布料的柜台前排着长队,现如今,百货大楼可能是人们购物的唯一选择了。
春节回家,他不能空着手,总得替家里的弟弟妹妹备着点东西,哪怕是雪花膏、头绳、老粗布这些不值当什么钱的东西,在中国中部的那个偏远农村也是极难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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