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坪村，老杨家老宅。

　　“疯病？”杨永仙错愕，挣扎着又想起身，“疯病？我爷得了什么疯病？四叔你说他腿脚不好，这我信，可你说他有疯病，这我是万万不信的，我爷虽然七十多的人了，可他头脑却一直都很清醒！”

　　杨华明耸了耸肩，道：“你也晓得你爷七十多啦？那你可听说过一个七十多的老头子，老婆子还在世呢，他竟然偷偷送钱给村里一个四十出点头的妇人，还打着那些花花心思？”

　　“什么？”杨永仙惊讶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我爷他，他不是素来教导我们做人做事要光明磊落，尤其是做男人要有担当么？怎么他自己还……”

　　杨华明乐了，“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终于晓得我年轻那会子不务正业，见到了标致女人就走不动路是因为啥了。”

　　“对了，还有永仙你也别惊讶，你也是一脉相传哈，放着廖梅英在家里给你带儿子，自己偷偷跑到长淮州去做上门女婿，咋，没考上举人，骨气没了牙口也松了打算改行做上门女婿吃软饭啦？”

　　杨华明这话一说出来，整个屋子瞬间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空气都被冻结了。

　　冻结之后，便是杨华忠的一声低喝：“老四，永仙刚醒，你有啥话以后再说！”

　　杨华梅也同样不满的瞪着杨华明：“四哥你今个是咋啦？这都没喝酒，咋就说上酒话了？快少说几句吧！”

　　杨华明也同样吼了起来：“三哥，梅儿，永仙这小子就用不着给他面子，当初去长淮州赶考那可是带着咱这么多人的期待和祝愿去的，你还专门赶车送他去镇上车马行，三嫂起了个大早给他煮面条，咱哪一家没有送东西送钱给他凑盘缠？

　　还有梅儿，你以为你给他煮的红鸡蛋他真的是带不动，又或者舍不得你这个姑姑破费所以才执意不收的么？错啦！”

　　“他是嫌弃大白和小黑没考上秀才，觉得你家的东西，包括你这个姑姑在内都晦气，所以才死活不接你的红鸡蛋！”

　　得知真相的杨华梅傻眼了。

　　她木愣愣的看向床上被戳中了心思，面色惨白，目光慌乱的杨永仙。

　　“永仙，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眼泪簌簌往下掉，杨华梅捂着脸冲出了屋子，连斗笠都没戴就跑了。

　　王洪全也不悦的瞪了眼床上的杨永仙，丢下一句：“好心当做驴肝肺！”然后也气呼呼走了，临走时顺便带走了杨华梅的斗笠。

　　免得待会杨华梅再回来，又得再次看到杨永仙而再气恼一回。

　　“老四，别再说了，永仙刚醒，先让他好好歇息吧。”杨华忠抬手拍了拍杨华明的肩膀。

　　杨华明点点头，刚刚一口气把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心里舒畅多了。

　　但是看到杨永仙那副紧咬着唇，一副委屈不甘的样子，杨华明的火气又在蹭蹭往上窜。

　　他知道自己没法在这屋里多待了，再待下去会忍不住要打他。

　　杨华忠也看出来了，再次呵斥杨华明：“我们都走吧，我也回去了，让永仙好好歇息。”

　　杨华明点点头来到屋门口等杨华忠，杨华忠对杨永青道：“青小子，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大哥这你就多费点心……”

　　“三叔你千万别这么说，虽说我是他亲兄弟，可我也有资格的小家还有孩子啦，一摊子的事呢，我只能偶尔过来看一眼，再多一点点的事儿我都帮不了，尤其是钱。”

　　杨华忠话还没说完，杨永青就把手摆得成了千手观音，搬出一箩筐的理由来把自己摘出去。

　　杨华忠顿时就没有说下去的冲动了，只能转头看向金氏。

　　不待杨华忠开口，金氏便连连点头，拍着自己的胸口，咿咿呀呀比划了好几下，大意就是这里交给她，她一定会把杨永仙照顾好好的。

　　杨华忠这才跟杨华明一块儿离开了老宅，杨永青后脚也想开溜，却被杨永仙喊住。

　　“大哥，你四弟我是个穷鬼，你要是借钱，千万别找我，那是难为我。”杨永青一下子甩出一堆话过去。

　　杨永仙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随即道：“永青你放心，大哥我理解你的难处，绝不会让你为难的。大哥喊住你，是有些事儿想私下跟你打听。”

　　“大哥，该说的不该说的，先前四叔不是都给你那说了嘛？你咋还要问我呢？”杨永青问。

　　杨永仙看着杨永青，一字一句道：“打一巴掌隔一层，叔叔辈跟我们兄弟辈怎么能一样？你放心，等哥哥的身体恢复正常了，哥哥就出去赚钱，到时候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呵呵，哥，我突然想笑。”杨永青很不地道的道，嘴巴也往一边咧，看样子没撒谎，是真的想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是认真的。”杨永仙道。

　　杨永青也认真下来，“哥，我也是认真的想笑。”

　　杨永仙黑了脸，他是不会告诉弟弟，在他昏睡的这两三个月里，经常梦到已故的爹。

　　爹骑着一只大老虎从门里闯进来看他，有时候是从窗口飞进来，有时候又是从屋顶突然降落下来，各种荒诞的进屋的方式，但有一点却是不变。

　　那就是，在梦里，爹教了他一套赚钱的好法子，这两三个月里，他一直在梦里学，如今醒过来，他分不清之前到底是梦，还是自己真的去亲自经历了一遭，总之，他对念书考功名已经不抱半点希望了，如今他心中有了一个赚大钱的点子，蠢蠢欲动。

　　但既然四弟不识相，那就别怪他不告诉四弟了。

　　“四弟，我是想跟你这打听下，为何我醒来这么久了，都没看到你大嫂，还有我儿子？”杨永仙又问。

　　被问到这个，杨永青挠了挠头。

　　“大哥，说出来你可别气晕过去，大嫂在你从长淮州回来的第二天就收拾了东西，带着大侄子回了娘家，人家已不打算跟你过啦！”

　　如果一个人的震惊系数满分是十分，那么之前听到老杨头的疯事时，杨永仙的震惊系数飙到了八分，那么此刻，他的震惊系数已爆表了。

　　“什么？廖氏不打算跟我过，竟然还带走了我的儿子？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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