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前面树底下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褂子，白色宽松长裤正在慢悠悠打拳的老汉。

　　老汉鹤发童颜，红光满面。

　　那动作就好像怀抱着一只圆溜溜的大西瓜，抬起右手往西瓜正中间劈下一刀，先用双手将其中右半边推向右边，又将左半边推往左边。

　　与此同时，脚下也扎了马步，随着切西瓜推西瓜的姿势脚下也缓缓抬起放下，放下又抬起，如此循环反复。

　　老汉做得入神，杨永仙站在一旁看得也入神。

　　等到老汉中场歇息的时候，杨永仙走上前去，双手拱了拱跟老汉那请教起来。

　　“老大爷，瞧您这身子骨很是硬朗，是因为这套拳法的缘故么？”

　　老汉拿着一块帕子抹了把脸上的热汗，转过身来看了杨永仙一眼，笑呵呵点头。

　　“没错，我就是因为经常打拳，身子才越发康健。”

　　“这拳法当真如此有效？”杨永仙来了兴趣，这拳法看着慢悠悠的，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练来健身？

　　老汉颔首一笑，朝杨永仙招手：“没错，这拳法确实有有奇效，来，年轻人你过来推我一下试试。”

　　杨永仙目光发亮，将扇子插到腰间走到老汉跟前，伸手往老汉肩上轻轻一推。

　　“砰！”

　　老汉突然倒地，浑身抽搐，口中白沫狂飙，双眼眼白乱翻，如同一条濒死挣扎的鱼似的。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杨永仙吓得脚下连连后退，一双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真的没用力啊，倒地啥情况？

　　这老汉是犯病了吗？

　　会不会死啊？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快跑。

　　然而，当他转身，他的脚踝突然被人抱住。

　　正是那老汉。

　　“放开！”

　　杨永仙抬脚想去踹那老汉的手，这时，从河堤那边跑过来一男一女。

　　那女的嚷着：“爹……”

　　那男的则指着杨永仙这边：“在哪儿！”

　　杨永仙更急了，显然那边过来的一对男女是这老汉的家里人，再不走待会被抓住，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杨永仙一脚踹在老汉的手背上，老汉惨叫了一声手指松开，杨永仙趁机拿袖子捂住脑袋拔腿就跑。

　　“站住，你给我站住！”

　　后面那个是糙汉子，年富力强，杨永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念书人，又是大病初愈，一副病娇之躯。

　　这不，还没跑几步就被后面的汉子追上来摁倒在地。

　　汉子也不客气，先把杨永仙的脑袋扭过来，照着那小白脸啪啪甩了好几耳光，方才将他双臂扭到后背拽着回到老汉跟前。

　　“小白脸打了我爹还想逃？走走走，衙门去！”

　　地上的老汉已经被那个妇人扶坐起来，没再吐白沫和翻白眼珠子，但依旧一副要死的样子。

　　他抬手指着杨永仙，有气无力的道：“这个年轻人上来就推我，哎哟，我的老腰啊，这是断了……”

　　河堤上其他散步的人都循声围拢过来，无数目光往杨永仙身上扫。

　　各种指指点点，让杨永仙羞愤得浑身颤抖。

　　“大爷，做人要凭良心说话，方才是你叫我推你一下试试的，我哪晓得你一推就倒啊？你这是诬陷我！”

　　“我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半截身子入了黄土，我咋会叫你推我？小伙子，顶头三尺有神明啊！”

　　老汉涨红了脸，一脸的悲愤，两行老泪从浑浊的眼中淌下来。

　　中年妇人抹着泪，谴责杨永仙：“小伙子，我爹是我们那条巷子出了名的老实人，街坊邻居都清楚他的为人，我爹是不会冤枉你的。”

　　中年汉子更是气得红了眼睛，大吼道：“走走走，去官府，老子要告你谋害老人，让你坐牢！”

　　听到要去见官，杨永仙顿时慌了，在汉子手里剧烈挣扎，衣裳都被扯破了也顾不上体面。

　　“我没有犯罪，我不去衙门！我不去！”

　　旁边的围观者中有人解围：“我看这小伙子面相也不像那种大奸大恶的人，指不定是不小心碰到了老大爷呢。真去见官对大家都不好，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是啊，我看这大爷不是很稳妥，当务之急还是送去医馆瞧瞧哦。”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突然给了杨永仙灵感。

　　中年汉子一脸为难：“我们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钱，小子你弄伤了我爹，这钱该你出，快，送我爹去医馆！”

　　杨永仙一听要去医馆，更慌了，他现在房租都是拖着呢，自己前几日瞧病的钱都是老宋垫付的。

　　去医馆，自己没钱。

　　可不去医馆，指不定就要被拽去衙门。

　　两下一比较，杨永仙咬咬牙只能认栽。

　　“大叔，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请大夫来瞧大爷的，只是我身上也没带钱，要不，我们先将大爷抬去我家，我再去请大夫登门诊治，如何？”

　　“你家远不远啊？我爹可是上了年纪又受了伤，经不起折腾……”

　　“不远不远，就在这河堤底下那条巷子里。”

　　老宋两口子又过来找杨永仙催交租金，结果扑了个空。

　　婆娘正站在院子里骂骂咧咧，院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汉子驮着个半死不活的老汉急吼吼进了院子，一个妇人小跑着跟在旁边扶着老汉。

　　“诶，你们是谁啊？咋跑来我家了？出去出去……”

　　老宋婆娘过来挥赶，杨永仙从后面气喘吁吁也跑了进来。

　　“婶子，别赶，人是我带回来的……”

　　杨永仙先让中年汉子夫妇驮着老汉进了他自己的屋子，躺到他的床上，然后把老宋和老宋婆娘拉到一旁压低声求助：

　　“叔，婶，我今个真是太倒霉了……”

　　他把自己的遭遇言简意赅的告诉了老宋夫妇。

　　婆娘撇撇嘴：“这种上了年纪的老汉，就跟那棍子似的，看着硬朗，其实一折就断，人老汉要是有个啥长短，你得赔到裤衩子都没。”

　　老宋瞪了自家婆娘一眼：“别吓唬永仙，永仙家的背景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再来十个这样的老汉，咱永仙也能赔付得起，是吧永仙？”

　　杨永仙尴尬的笑了笑，“这种小事儿，不值当惊动我家里。只是……”

　　婆娘撇撇嘴：“那就好，永仙啊，你赶紧进屋去瞅瞅那老汉吧，再给人请大夫，你把人老汉伺候得妥妥帖帖的，回头再赔点钱让他们买补品，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杨永仙搓了搓手：“婶子，我能跟你们这先挪点钱请大夫么？我这手头没零钱，银子都在钱庄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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